医生为何出国后就不拿红包了?
2014/11/15 医学界杂志

    

     克尔斯托韦亚努(右)准备带这个婴儿出国治疗

     约法三章,推出“红包零容忍”制度

     在患儿和家属眼中,罗马尼亚医生卡塔林·克尔斯托韦亚努不仅是“英雄”,更是“上帝”。

     卡塔林·克尔斯托韦亚努是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玛丽·居里儿童医院的心脏科主管。这家医院虽然医疗设备先进,却门庭冷落,开业一年半以来,还没有一个孩子在这里接受过治疗。

     原来,克尔斯托韦亚努约法三章,推出了“红包零容忍”制度,禁止与他共事的人收受红包。这样一来,有经验的医生都不愿在这里工作,因为无法捞到额外的油水,先进的医疗设备因此闲置。事实上,克尔斯托韦亚努负责的玛丽·居里儿童医院心脏科处于“瘫痪”状态。

     由于人手严重缺乏,无法开展工作,克尔斯托韦亚努对找上门的患儿做出了一项义举:带着这些孩子前往西欧一些国家接受治疗,那里的医生不收红包。

     男婴克特林是这一义举最近的一位受益者。

     克特林出生仅13天,需要接受心脏手术。克尔斯托韦亚努挎着一个小背包,带着紧急呼吸设备,用童车推着克特林,登上飞往意大利的廉价航班。在意大利西北部的一家医院里,医生们等着为这个幼小的生命进行手术。

     令人欣慰的是,手术非常成功。

     两天后,克尔斯托韦亚努带着一个3周大的女婴来到意大利的这家医院。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还没来得及接受淋巴腺手术,这个小生命就离开了人世。

     “没能救她一命,我非常沮丧。”克尔斯托韦亚努无奈地说,“不过,在罗马尼亚,她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向根深蒂固的潜规则开战

     克尔斯托韦亚努说起话来语调轻柔,然而,他的行动却坚定而执著。他正在打一场孤独而旷日持久的“战争”——向罗马尼亚医疗行业根深蒂固的潜规则开战。

     在罗马尼亚,需要给医生塞红包才能拯救这些脆弱的小生命。有数据显示,罗马尼亚每100名婴儿中便有1名活不到周岁,婴儿死亡率比欧盟平均水平的两倍还要高。

     “老实说,这种恶习已经深深扎根于我们的体系中,要将其根除,真的很难。”罗马尼亚卫生部长里特伊·拉迪斯劳接受美联社采访时坦言。

     “红包零容忍”制度的推出让克尔斯托韦亚努的工作紧凑而繁忙。克尔斯托韦亚努的工作绝非带着患儿出国治疗这么简单,他还要在飞行途中照料这些小生命。就拿刚刚夭折的这个女婴来说,航程中的活儿并不轻松。为了让她存活,在两个小时的航程中,克尔斯托韦亚努先后进行了插管、输氧等操作。

     在不到24小时里,克尔斯托韦亚努可谓“连轴转”,先是带着男婴克特林回到罗马尼亚,然后带上这个女婴匆匆出发。在此期间,他甚至还见缝插针,在医院出过一次诊。

     请护士换床单都要塞钱

     在罗马尼亚,医生红包的行情是人们感兴趣的话题。据美联社报道,做手术之前,患者必须先向参与手术的医生递上数百欧元的红包,麻醉师拿到的红包大约是医生红包额的三分之一,具体数额视病人的经济状况而定。护士每次来病房做护理、给病人打点滴,家属都得打点。甚至,请护士换床单都要塞钱。

     罗马尼亚政府对此似乎一筹莫展。

     罗马尼亚政府每年的医疗支出占该国国内生产总值的4%,约为西欧国家的一半。许多医生对现实不满,纷纷前往国外打工,导致罗马尼亚国内医护人员严重短缺。罗马尼亚医学院的统计数据显示,出于对目前陈旧、腐败的医疗体制及过低的工作收入的失望,仅去年,罗马尼亚就有2800名医生前往西欧国家工作。

     “理想的情况是,医生有体面的收入,没人会禁不住诱惑,拿这些不正规的钱。”罗马尼亚卫生部长里特伊·拉迪斯劳说,“患者也有这样的认识,相信要接受适当的医疗服务,送红包不是惟一的路。”

     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显示,早在2005年,罗马尼亚每天的贿赂资金往来就达75万欧元。“行贿”作为罗马尼亚一种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被广为接受。

     公众的不满也在日益上升。作为玛丽·居里儿童医院的资助方之一,保洁公司曾三番五次前往医院及罗马尼亚卫生部,询问这家医院究竟何时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如果更多的医生像他一样,很多生命将因此得救”

     罗马尼亚儿童是医疗行业现状受害最深的群体。

     2010年8月,罗马尼亚一家医院因电力故障引发重症监护病房大火,导致5名早产婴儿被烧死,6名儿童被严重烧伤。

     糟糕的医疗状况与严重的腐败现象,让罗马尼亚的孩子和父母显得很无助。对于出生不久就夭折孩子的父母而言,痛苦更是难以言表。

     安吉拉·瓦西里的女儿出生一天就死了。与女儿惟一的一次相见是在其死后,小家伙静静地躺在一个金属台上。

     罗马尼亚明星毕安卡·布拉德曾公开表达对孩子夭折的伤痛,她将这种状况斥为“犯罪”。她还专门建立了一个协会,帮助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走出心理阴影。

     克尔斯托韦亚努的执著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医院发生着点滴改变。最近,他见证了一个男童的“重生”。

    

     安德烈

     男婴安德烈当时只有8个月大,体重只有两公斤左右,出生时几乎没有肠子。他的腿酷似多节的嫩枝,但眼睛明亮有神,活泼的性格让医院里的所有人又怜又爱。

     安德烈只有去美国做手术才有存活的希望。然而,高昂的手术费成为“拦路虎”。安德烈一家住在罗马尼亚东部的贫民区,手术费用对安德烈的父母而言是个天文数字。罗马尼亚人均月收入只有350欧元。医院里的一些护士甚至开始买彩票,希望中得大奖,以凑足安德烈的手术费。

     美联社关于克尔斯托韦亚努带患儿出国治疗的报道引起了巨大反响,安德烈的不幸遭遇获得了很多人的怜悯与泪水,美国和欧洲的一些慈善组织和好心人愿意慷慨解囊,安德烈去美国治疗或将成行。

     即使行业现实残酷,这家医院里的一些医生团结一致,努力让情况好起来。儿童心脏外科医生安卡·曼达凯放弃了法国薪水丰厚的工作,来到玛丽·居里儿童医院服务。她在这里的收入只有在法国的十分之一。更多的人对来儿童医院工作表现出了兴趣。

     克尔斯托韦亚努依然带着患儿辗转于德国、奥地利等国。谈及不遗余力地拯救孩子,他感觉“很惭愧”。但他说,看到获救孩子父母脸上的喜悦的那一刻,他非常骄傲。

     患儿的父母对克尔斯托韦亚努的义举致以深深的敬意。“他不仅是一个英雄,更是我们和孩子的上帝。”男婴克特林的父亲说,“如果更多的医生像他一样,很多生命将因此得救。”

     (原文标题:向行业潜规则开战 带患儿出国治疗 罗马尼亚医生向红包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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