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做完高难度手术,会想些什么?
2015/1/16 医学界杂志

     导读:外界无从知道医生们在手术室内是怎样克服各种困难,完成一台台高难度手术的,更无法想象他们在取得成功之后的心情。

     来源:健康报·医生频道

     西安手术室自拍事件的当事医生,面对媒体曾流泪自辩:“只是想在完成了一台7小时高难度手术后留个纪念。”的确,外界无从知道医生们在手术室内是怎样克服各种困难,完成一台台高难度手术的,更无法想象他们在取得成功之后的心情。健康报邀请普外科、妇产科和神经外科医生,讲述让自己难忘的一台高难手术,希望读者从中了解到医生们的内心世界。

     医术是最美最高尚的

     北京天坛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 桂松柏

     2014年炎热的夏季, 我被外派到武汉脑科医院支援工作。进入秋季,4个月外派工作即将结束。清晨查房,一名新入院孩子的头颅MRI片子让我非常吃惊:小轩轩,4岁,颅内长了一个直径近7厘米的巨大实质性颅咽管瘤。虽然双眼几乎失明,但孩子活泼可爱,聪明好动。有人说,外科医生的心是钢铁做的,其实不然。虽然见过太多的生生死死,见过太多的人间惨剧,每位医生的内心最深处依然都有一个最柔软的地方,会被某些场景触动,或想起自己的父母,或想起自己的孩子。看着懂事听话的小轩轩,长久以来淡定的心湿润了。

     颅咽管瘤,位于颅脑的中心位置,肿瘤周围是:颅内最大的动脉-颈内动脉系统、颅内最复杂的神经内分泌系统以及颅内最娇嫩的神经中枢-下丘脑。这个手术风险大,手术并发症多,被认为是颅内最难切除的肿瘤。一个4岁的孩子,脆弱的头颅里却生长着一个对于成年人都非常罕见、难以承受的巨大实质性肿瘤。这个手术,对于任何一名神经外科医生都是艰巨的挑战。

     去年11月1日上午9时,手术开始。切皮,游离骨瓣,切开硬膜。上午10点半,我开始在显微镜下切除肿瘤。下午4时,肿瘤全部被切除;下午5时,手术顺利完成。手术历时8小时。手术完成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身心疲惫,但心里却充满了成功挽救一个幼小生命的喜悦和完成一台高难手术后的职业成就感。

     思维、手术技巧、责任心、勇气、细心五者合一决定了外科医生的高度。我的老师张亚卓教授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神经外科医生,在手术操作技巧熟练的前提下,最重要的是手术策略。”具体到颅脑肿瘤手术,就是手术入路、手术步骤的规划以及对手术中可能出现问题的对策。手术策略代表了一名手术医生的哲学思维和手术悟性。

     神经外科医生,面对的是风险最高的颅脑手术,压力更大。当面对风险极其巨大的手术时,何去何从?风险大,就意味着患者手术可能会出现不好的结果,就意味着可能要面临家属的责难。风险大,就意味着术后可能会面临更多的并发症和后期救治工作。面对患者和家属越来越高的要求,面对日新月异的技术,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我们已经很忙了。患者术后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和复杂病情一定会给繁重的日常工作添加更多的劳累和操心。但是,如果确实有完成手术的技术水平,还是应该首先考虑患者的生命,勇于担当,而不是退缩。医学虽然归属于自然科学,但是医学服务的对象是人的生命,因此医学还包含对人的关怀、责任心以及敢于担当的勇气。

     如今,我已经回到北京。武汉的医生经常给我汇报小轩轩的恢复情况,能说话了,能下地走路了,每次都让我很欣喜。一天,意外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来自北京积水潭医院神经内科的一位医生,她是轩轩大姨的好朋友,辗转打听到我的电话。次日,她送来了轩轩父母的一封信,信中写到:“感谢您精湛的技术,鸡蛋大的肿瘤可以一次全切除了,并且没有出现风险。那一刹那,才让我第一次对手术医生有了敬佩之情。是您这么好、这么娴熟的技术,给了孩子再活下去的希望。”读完,我想起古希腊著名医生希波克拉底的一句话:“医术是一切技术中最美和最高尚的。”

     就想好好睡一觉

     北京大学国际医院腹膜后肿瘤中心主任 罗成华

     1月5日两台盆部腹膜后肿瘤手术,从9时开始做的,结束时已到下午4时了。好在手术期间草草吃了点饭,抓紧时间小睡了10分钟,对于我这个年过半百的人,一天手术下来,还真觉得挺累。

     手术还算比较顺利,尽管肿瘤位于直肠附近,在盆腔较深的位置。手术顺利是我们最大的快乐,当然这种顺利是指一种手术按预想目标结束的状态,并不是说手术中风平浪静,平平稳稳做完。在手术中因肿瘤与直肠关系太密切,所以切下肿瘤后发现直肠破了个大洞,随即仔细一针一针缝上,还要反复检查缝合得是否牢固,还要比平时多放一根引流管到盆腔,还要从肛门口放一根管子进直肠用于术后减压。

     所有这些措施都是为了把手术后直肠漏发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当前医患关系紧张,虽然术前已向家属交代术后有直肠漏的可能性,但一旦发生,作为医生仍要承受较大的心理压力。社会上及病人对医生的过高要求,是我们手术后除体力疲乏外,还常会感觉到的另一种累。好在手术病人都是外地慕名前来的,完全自费,等了几个月,这种充分信任的关系是医患相互理解和配合的强大基础。即使如此,每次手术我都要非常认真,尽到100%的努力。手术后看到家属那种高兴而感激的样子,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因为医院新开业不久,术中免不了还有拉钩、钳子不好用等困难,这些对我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外科医生来说,算不上困难。手术结束后护士们还不停地找我讨论如何为下次手术准备令我满意的器械。我满意当然手术就会容易进行,服务水平就会提高。大家都在一种欢乐的气氛中,做着提高服务病人质量的工作,这是医生们需要的,也是病人们需要的。

     在手术后又陆续接待了五位想来住院的病人。虽然工作量大,但自觉医生作为一类特殊群体,被愈来愈多的病人所需要,这是一种何等的慰藉,也能冲淡很多劳累。术后刚到病房,就有一位外地病人的家属对我说:“听说您手术多,太劳累,血压都高了,要注意休息啊!”劳累一天下来听到这样的话,觉得是对自己最高的奖赏。

     赶快再躺会儿,明天还有一台较大的腹膜后肿瘤手术。最近我总结出,外科医生一定要保证足够的睡眠时间。因为手术台上精力高度集中,精神高度兴奋,所以手术后一定要用比常人更多的睡眠使脑细胞休息,才能保持旺盛的精力为更多的病人服务。能睡的医生才是好医生。

     患者不辞而别让我难过

     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妇科教授 张师前

     新年伊始,朋友提起一位这几年想起来就觉心痛的患者目前仍健在,勾起我对5年前一台手术的回忆。

     该患者当时20岁,因当地医院卵巢未成熟畸胎瘤Ⅲ级术后3月,在进行第三疗程化疗之前,腹部包块迅速进行性增大半月,腹痛4天加剧1天于2009年5月10日转诊于我院。女孩痛苦的面容打碎我的心,加号优先诊治,并嘱家长,一旦我下班离开时没能完成检查,有急诊情况随时去病房找急诊医师就诊或急症住院。

     次日凌晨3时,住院总一个电话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此时该女孩腹痛剧烈难忍,急需立刻住院。那时病房不同于现在,房间狭小,床位拥挤不堪,于是在走廊里加床将其紧急收入院。彩超和CT提示女孩腹部及盆腔内见巨大肿块影,周围脏器受压移位,病变上缘达右肝肾隐窝之间,下缘至膀胱前方,子宫直肠陷凹,左肾积水。入院后暂时应用药物缓解疼痛。次日完善化验检查,组织相关科室讨论,认为该类肿瘤恶性程度极高,手术风险很大,但患者腹痛、腹胀进行性急剧加重,不能进食,有手术暂时缓解痛苦的指征,应该进行手术治疗。

     详细沟通后得知,女孩是大学二年级学生,出身农村,家境困难,于是多次与家属、学校负责人沟通,交代病情、手术风险和预后。患者迫切要求手术解除痛苦,我们于2009年5月14日在全麻下行剖腹探查术。术中发现,盆腹腔巨大不规则肿瘤,上至剑突、下至盆底,两侧达腋中线,约50cm×40cm×35cm,边界不清,部分包膜破溃伴有凶猛出血,并与腹膜、肠管、盆底、双侧盆壁广泛粘连,肿瘤呈腐肉样。此时肿瘤细胞减灭术、切除肿瘤是唯一的选择,但是在切除肿瘤过程中,肿瘤组织质脆,创面广泛渗出血,其中以盆底和侧盆壁最为严重。

     我们想尽办法,多方协作,经过5个多小时的决战全面彻底切除了肿瘤,但是手术创面有活动性渗出血,因出血为创面广泛渗血,在止血的同时放了四块纱布垫串联填塞压迫于盆底出血处,于左、右下腹腔放置引流管后缝合腹腔。由妇科医生、住院总医师和麻醉医师护送下转入重症监护病房观察诊治。整个手术共出血21000ml,输红细胞52单位,血浆4900ml……术后12小时患者凝血机制明显好转,24小时后转回妇科病房。29日拆线,伤口愈合良好。

     令人遗憾的是,5月30日我早查房时,同病房的病人告知,家长带着患者于凌晨4点不辞而别,欠下近5万元医疗费。患者家属的行为至今成为我心中解不开的“结”。

     世界很大也很小,元旦假期与朋友相聚,该患者依然活着的消息令我颇感欣慰。回想起来,对待该患者多学科与专业直接参与抢救的医务人员多达30余人,无论从技术层面还是道德层面,都尽到了医务人员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能将如此危重的患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值得点赞。术前、术中留下的珍贵照片,也将激励我继续努力做一名好医生。

     作为外科医生,从早晨进手术室到晚上,常常是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除了要有良好的体力外,更多的是对医生精神上的考验。选择了做一名外科医生,对这些考验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令我难过的是,和手术无关的事情也会伤害到医生。请给医生们一个坚守良知和道义的从容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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