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被害医生女儿:"至今没给明确说法,我们很心寒"
2016/4/4 医学界

    

     导语:“我在高铁上一直失声痛哭,浑身发抖,后来到家后才得知,父亲在当天下午7点左右就去世了。”

     文:宋爽

     来源:“医学界”微信号

     3月21日下午,安徽省淮北市杜集区人民医院发生一起医生被害的惨案。该院精神科陈医生在办公室被一男子连砍数刀身亡。距离惨案发生已经半个月,笼罩在受害医生家庭的阴影却迟迟无法散去。近日,《医学界》采访了被害医生的女儿(小陈医生),让人意外的是,和父亲一样,她也是一名精神科医生。

     一通“电话”阴阳相隔

    

     “最后一次见父亲是春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爬山,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就阴阳相隔了。”回忆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小陈医生的言语在悲伤之余透露着一丝温暖,“父亲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前段时间我的脚崴了,他每天晚上都打电话来嘱咐我泡脚。事发前天晚上我们还视频聊天,那天他削了一个苹果,还调皮地拿起一块苹果对着视频,让我张口吃苹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

    

     陈医生和家人春节出游的合影

     得知父亲遇害消息的时候,小陈医生正在病房里查房:“当时电话里说父亲被砍了,但没有生命危险”。在回老家的高铁上,她始终觉得情况不妙,就四处打电话,恳求认识的医生救救父亲,“我在高铁上一直失声痛哭,浑身发抖,后来到家后才得知,父亲在当天下午7点左右就去世了。”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近两个星期,相关部门的处理效率却陈医生的家人颇为不满:“案子是3月21号发生的,区政府第二天就成立了紧急善后小组,但事情过去一个多星期,始终没有人主动联系我们,只是在26号时应我们家属要求简单通报了下案情,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小陈医生告诉《医学界》,“政府和医院一直说在日夜开会研究处理方案,但目前为止没有见到任何一点书面文字,也没有给明确说法,让我们心寒。”

     正因为案件还在调查中,陈医生的遗体一直存放在殡仪馆,“头七的时候,我们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没有”,说到这里,小陈医生哽咽了。

     不认为父亲是被“误杀”

     据悉,嫌疑人王某是陈医生曾经的病人,有精神分裂症患病史,曾在杜集区人民医院住过院。王某在案发后被警方逮捕,但作案时是否具有刑事责任能力还要等待司法鉴定。

     案发后,网络上曝光了案发当时医院走廊上的监控录像,作为精神科医生,小陈在看完监控录像后认为,嫌疑人当时不像是处于精神病发状态。

     “他来的时候一只手一直捂住腰部,像是藏着凶器,作案后知道把刀藏起来,从办公室出来后也是不慌不忙,一点也不像精神病发的状态。”小陈医生表示,“他的行为很恶劣,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对待曾经救过自己的医生,作为受害家属的我不能接受,希望警方严惩。”

     父亲将一生都交给病患

     “父亲从19岁就开始行医,到现在已经快50年,大半辈子都献给了精神卫生事业,最后还牺牲在工作岗位上”,小陈医生说,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精神科医生,有口皆碑,因为热爱这个事业,退休后才接受了返聘。“他每天都不愿休息,为了方便路远的病人,从来没有上下班的概念,连中午都呆在医院不回来。”

     一位接受过陈医生治疗的病人表示,“陈医生是位慈祥的老人,说起话来慢声细语,脸上也总爱带着笑容。他对病人特别好,常陪大家聊天疏导来进行心理治疗。虽然年纪大了,但对生活不能自理的住院病人,他经常给他们喂水喂饭,还给他们洗裤子。”一位曾在精神科当护士的同事说,陈医生的老伴前年摔伤腿到现在也没有痊愈,一直需要人照顾,老伴不想让他再到医院上班,可陈医生说他丢不下他的那些病人。

     悲剧发生后,曾接受过陈医生救治的患者纷纷来吊唁,“家里从早上开门到晚上,每天都人来人往,还有的患者穿越大半个中国,从新疆赶来。小区的邻居们看到这些,都忍不住掉眼泪。”

     追随父亲踏上医路

     和父亲一样都是精神科医生,小陈医生坦言,她选择这个职业正是受父亲影响。“我是91年临床毕业,父亲建议我选择精神科的时候,我其实并不愿意,因为那时候很多人对精神科医生都有偏见,甚至瞧不起。但父亲告诉我,精神科病人所承担的是三重不幸:除了自身疾病的痛苦,更给家庭带来经济的负担及精神上痛苦,甚至还给社会造成严重危害,所以我们从事这一行不仅仅是在治病救人也是在挽救整个家庭,更是消除社会隐患,对社会稳定起到积极作用。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父亲一直这么教育我,我才一直坚持到现在。”

     陈医生父女曾经都在杜集区人民医院工作,父女俩也是该院唯一的精神科医生,后来她去了上海工作,医院就只剩下父亲一个人在坚持,而如今,医院里唯一的精神科医生也没有了。

     笔者在采访中问小陈医生,父亲死于精神病人的屠刀之下,是否让你后悔从事这一职业?让人意外的是,她表示并没有后悔:“每次看到病人能康复出院,我们都很开心,有的患者甚至跪着感谢自己,”但她也坦言,虽然自己不会因父亲的悲剧对精神病群体产生偏见,但“我也是人,不是圣人,事情不解决好,我还怎么面对精神病人?面对这个职业?”

     精神科医生谁来保护?

     父亲死在患者屠刀之下,作为女儿,同时作为精神科医生,小陈医生感触良多:“其实我们从事一线工作的医生护士,都被打过骂过,有些病人甚至说出院以后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小陈医生说,她自己遇到最严重的一次,是一个年轻的男性患者一拳头打到自己面部,她当场晕倒,摔倒时还撞在配餐室的一个铁桶上,腰部擱伤,眼睛也险些失明。

     “医务工作本身就是高危行业,精神科医生更是如此,由于精神病人的冲动是突发的、不可预测的,对社会有很大的危害性,我们的职责不光是治病救人,还承担了疏通隐患,消除危害的社会责任,这是精神科医生社会价值的体现,却得不到应有的保护。”

     作为精神科医生,小陈医生通过《医学界》呼吁各界携手努力,完善法规,加强医院安保,避免类似的惨案再次发生。“如果我们连最起码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还谈什么更好的为病人服务?”

     更重要的是,作为受害者女儿,她希望警方严惩凶手,给因公牺牲的父亲一个名分。“父亲在世的时候最重视的就是名节,他常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不能让父亲走得不明不白。清明节到了,我希望一生重视名誉的父亲能走的安心。”

     (本文为“医学界”原创文章,转载需经授权并标明作者和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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