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急诊人最英勇的一刻……
2016/7/31 医学界

    

     导读:那些最了不起的生死时刻,那些温暖的守望相助,那些以一当十的豪迈情怀,和那分分钟忘掉波澜归于平静的淡然的脸。

     文:杜涛

     来源:“医学界”微信号

     又是一个让肾上腺素飙飞的不眠之夜。

     其实在急诊工作四年,我也算个有点资历的急诊人,各种血腥的排场也都看多了,不过今天这一场和时间赛跑的血战,我还是有点兴奋了,在各种肾上腺素搅扰之下,我不断回忆抢救过程的每个细节,再也无法安然地睡个好觉了,竟然急切地想把这一切付诸笔端,记录下来我们急诊人最英勇的一刻。

     事情发生在几个小时前,一个中年男子被平车急匆匆推进抢救室,患者大汗淋漓,口齿有些不清,但可以清楚对答,直嚷嚷"嗓子疼"和"咽不下口水",结合他已经有抗生素治疗过的历史,听到这样的话我们大抵判断患者可能存在急性会厌炎和过敏性疾病,立即开始床旁监测吸氧,并给予10毫克地塞米松治疗,同时请耳鼻喉科会诊。患者的状况稍有缓和,但仍伴有全身震颤和言语不清,总说自己有痰,我内心隐隐觉得可能是会厌水肿造成的喉头异物感,强烈的专业直觉和理性的分析都指向一个可能的诊断——急性会厌炎。所以我赶紧备好了气管切开包和一副七号的无菌手套还有几个粗孔针,心想着千万别用上。但是——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正当家属和患者在和值班医生就治疗方案、是不是要接受抢救时常规检验检查讨价还价时,患者一声尖锐的啸鸣声让我突然意识到他马上要窒息了。于是,这个久经考验的抢救团队合力以最快的速度将患者转运到复苏室,护工师傅们也进来帮我把床挪开。

     在抢救室工作,总会有一种感觉,就是大家的默契常常超乎你的想象,每个人,应该的不应该的都上来帮忙,迅速地在没有强制意志的压迫下形成一个极度高效的团队,解决你解决的了的和解决不了的一切问题,只要是为了抢救生命,所有人无私地奉献出他们最炙热的力量,共同铺就平安路。我迷恋着急诊,也迷恋着这种微妙的默契。

     抢救床位就位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呼吸机、监测仪、液体通路、向药方借药、气管切开和插管甚至环甲膜穿刺的准备工作几乎在同一时间由不同的人同步进行,一切就位,耳鼻喉医生紧急操刀切开患者的颈部皮肤,殷红的血一点点流,那一张刀下的脸越来越暗沉了,半分钟已经变成死灰色。

     死亡迫近,气氛异常紧张,我们知道,如果此刻不能赶紧解除气道梗阻,等待家属的将是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的噩耗,大家屏住呼吸,在刀口下插入气管插管,然而紫灰色没有缓解。心脏停跳!我听到三线说"摁"'一时间,全身的肾上腺素集中分泌,让我触电般开始启动徒手心外按压。这个人壮硕的身材让我觉得按压特别吃力,就索性站在我们值班的凳子上勉强维持着按压力度,几经倒手,患者心脏恢复跳动。这时候那个最了不起的时刻降临了,我们的三线医生拿起我备好的喉镜,在视野完全被肿成球状的会厌遮挡的情况下冒险将一根管子插进了那个小伙子的喉咙,死灰色轰然释放,逐渐变暖。那一刻,就像久旱焦灼的土地终于等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舒畅而自由。我第一次感受到呼吸竟是那样一件值得感到幸福的事。

     插管在最最危急的关头救了他一命。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梦里记得,阎王爷曾执意要带他走,被一群不识好歹的白制服的家伙们生生拦下了。随后而来的,让我们欣喜,几分钟后,他醒了,和我们的大夫对话,表示意识清楚了。但好景不长,两分钟后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眼看着就要拔掉那根救命的管子,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六个人几乎同时上去按住他,阻止他有过于危险的动作。反复吸痰、四肢束缚、快速镇静镇痛治疗,又是那微妙的默契救了他。几番折腾过后,病人终于在镇静药的作用下安静了。接下来,床旁气管切开,三个白衣在那里折腾了半个小时总算把这个稍有些棘手的手术搞定,我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抢救后的满室狼藉

     一切归于片刻的平静,我转头看了看周围,地上、墙上、平车上、治疗台上、抢救车上,到处散乱地扔着各种包装纸等等垃圾,一片狼藉,再看看这些熟悉的脸,有闻讯而来帮忙的超哥,有无私援助的晶晶,有我们抢救区的各线医生和加强班,还有所有的白衣天使们,大到三线医生,小到实习同学,每个人都在混乱中努力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努力为争取时间和提高成功的概率做了他们所能做的。我由衷地,感激他们为我们共同追求的理想,所做的,一切!

     最后,这个病人被ICU收治。而在抢救他的同时,我的同事们,在抢救室的各个角落里竟然收满了五个病人。一个本应下班的护士不得不留下来加班到抢救室重新归于平静。

     我不善言表,却时常在心中默默感叹,这是一群多么英勇的战士,这又是一支多么令人骄傲的团队,有人无私奉献,有人力挽狂澜,有人打头阵,有人搬救兵,解决问题总碰到磕磕绊绊却又屡屡险渡难关,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大气与豪迈。

     我是急诊人,我无可救药地暗恋着我的急诊,那些英雄一样普通的白衣们,热爱那些微妙的行动默契,那些最了不起的生死时刻,那些温暖的守望相助,那些以一当十的豪迈情怀,和那分分钟忘掉波澜归于平静的淡然的脸。

     可惜,外行人永远无法用直观的影像感知那些抢救室里医生护士最了不起的时刻,因为那时候他们都在抢救生命的紧要关头与时间与死神一较高下。作为一个颇有些资历且肚子里藏了许多英雄故事的人来说,那些时刻长长久久地存在我脑海里,时不时地启动回放,会提醒我我们存在的意义,会自动抵御一切诋毁与伤害,不解与仇视。为了让那些普通的患者、家属和普通老百姓了解急诊了解急诊人,我迫不及待地为那些英雄用文字作画,画出他们的肖像图,用以纪念我们曾不止一次被公众误解过的无悔青春。

     这篇文章,就是我为他们画的文字肖像。

     (本文为医学界微信号原创文章,转载须经授权并标清作者和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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