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性鼻炎,医者为何不自治?
2015/7/20 丁香园

     李文丰 广东药学院附属第一医院

     几年前在外地某三甲医院实习,其中有一个带教老师让我印象深刻。因为每天早上跟他查房时,他可以一连串打上十几个喷嚏,鼻涕哗啦啦,还不停揉捏鼻子,以至于鼻子看上去像熟透了的芒果。刚问完患者术后是否有屁放,人家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忍不住了,一个转身出了门,又是一连串喷嚏,感觉整栋楼都在抖动.......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

     老师,为什么你不吃点药?氯雷他定之类的,我吃过,效果很好。

     他没看我,只是说:

     吃什么鬼药。

     我说:

     不吃药,一早上一包纸巾都不够用哦。

     他没说话,继续查房。

     后来我在该院又与一位有同样「遭遇」的医生相处,他给自己的诊断是过敏性鼻炎,但巧合的是,他也抗拒治疗。倒是有一回,一位外地进修的医生跟他说自己的鼻炎就是通过土办法彻底治愈的,问他要不要试试,他竟然很愉快地答应尝试。之后我转科了,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治愈,反正我是不相信什么土办法的。

     后来我回到了自己的附属医院,发现也有医生患有过敏性鼻炎,而且也不屑于用药。这不,这段时间就遇见了一位打死也不用药的医生。每天早上交班时,他都很辛苦,不停地擤鼻涕……还让不让人交班?

     一个老医生实在忍不住了,问他:

     兄弟,你这个鼻炎得想法子治一治啊。

     他「呃」了一声,还没说话,我趁机说:

     我也有鼻炎,我这两个月都在用鼻腔激素呢。

     他很讶异,啊,都用上激素了。听他语气,激素是猛虎。鼻炎用激素,似乎就是「送虎入羊窝」。末了,他说有机会可以试试。我怎么听这话,好像下次淘宝买衣服如果送鼻腔激素的话,就试试。

     过敏性鼻炎,也就是变应性鼻炎,是发生在鼻粘膜的变态反应性疾病,发病率相当高。尤其是在广州这样的大都市,很多朋友抱怨,回老家没事,一来广州就天天打喷嚏、流鼻涕。

     我对此也深有感触,空气质量好的地方几乎不发病,在广州则必须得用药,否则可能出乱子。

     不管是教科书还是指南,在过敏性鼻炎的治疗当中排名第一的都是「避免接触变应原」,可这说得轻松,做起来很困难。对于吸入性过敏原,由呼吸进入呼吸道(包括鼻腔),没有空气,谁也活不了。

     虽然我没有做鼻内镜、鼻窦 CT、皮肤点刺试验、血清特异性 IgE 检测等,但结合我有过敏性疾病遗传背景(家父有支气管哮喘),加上相对典型的临床表现,过敏性鼻炎的诊断基本无疑,(不过如果有条件,还是最好把这些必要检查做了,以明确诊断),所以我得治疗。

     因为它有时候影响了我的工作、学习和心情,我已经厌倦了那种每天早晨起来都要打喷嚏至声嘶力竭、擤鼻涕至海枯石烂的日子。我主要是鼻腔吸入激素治疗,有时候口服点抗组胺药物,感觉很好,觉得这才是生活。

     于是我开始思考,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治疗?思来想去,可能有如下几个原因。

     1治疗太麻烦治疗的手段包括药物治疗、免疫治疗、外科手术治疗,而用得最多最广的当然是药物治疗,其中最常用的就是抗组胺药物(口服或鼻腔吸入)和鼻腔吸入激素。每天都要吃药、喷药的日子不好受,而且这战打打停停,似乎永无休止。

     2心理有障碍总觉得过敏性鼻炎是小事、小病,无需大动干戈,毕竟每一种药物都是有相应的不良反应的,尤其是激素,即使是鼻腔吸入激素。宁愿每天忍忍就算,料它也掀不起大风大浪,没必要徒增烦恼。

     3曾经治疗,但效果不好不是每一个病人对药物都敏感的,所以总有人的治疗效果不满意,加上症状也不是严重到威胁生命的地步,所以就放任自流,吹响「以不变应万变」的口号安慰自己。

     4理解有错漏认为过敏性鼻炎是「不治之症」,即使每天口服药物、鼻腔吸入激素也是无济于事,根本不可能彻底治愈,干脆不管。

     5寻求捷径听说有偏方、土方可以彻底、一次性治愈鼻炎,部分平时理性的医者也不淡定了,结果如何?大多数情况都是不理想的。

     6讳疾忌医这是医生最大的毛病。

     有时候真佩服这部分人的勇气,你说平时症状比较少、没有影响生活、学习、工作还好,可是当你边开医嘱边打喷嚏,边气管插管边流鼻涕的时候,真的没有考虑过要系统治疗?就不想酣畅淋漓地开一次医嘱?就不想一气呵成地完成一个插管?

     过敏性鼻炎的治疗并不困难,医务人员完全可以尽量明确诊断,对症开药,还可以坚持脱敏治疗,长期轻松随访观察,何乐何不为呢?

     我尝试针对他们不愿意、不屑于治疗的几种理由一一拆解:

     1治疗太麻烦治疗过敏性鼻炎麻烦吗?也不麻烦,通常来说,不就是每天吸一吸鼻腔激素或吃一粒抗过敏药片嘛。具体剂量和疗程需酌情而定,当然治疗方法还有很多,比如盐水冲洗鼻腔、增强体质等都是有效的。最好的是查明过敏原,尽量避免,同时选择针对过敏原的特异性免疫治疗。

     2不能轻视过敏性鼻炎过敏性鼻炎算是小毛病吗?这个还真不好说。如果患者本人仅是隔三差五打几个喷嚏,有一丁点鼻塞,那说是小事可能还能接受。但如果该毛病已经影响了工作、学习和生活,我们还能说它是小毛病吗?我们在做颈静脉置管的时候,如果来一个喷嚏,怎么办?如果一连来十几个喷嚏,又如何是好?再说,过敏性鼻炎与哮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同一个气道、同一疾病」,过敏性鼻炎很可能发展成哮喘,从这层面来讲,过敏性鼻炎怎么看也不算是小毛病。

     3不要放弃治疗有一部分人曾经尝试治疗,但可能由于治疗不当、疗程不足或个体差异等原因导致疗效不佳,几经辗转,放弃了治疗。我想对这部分朋友说:跟着指南走,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在不行就请教自己医院过敏反应科(变态反应科)或者耳鼻喉科的同行呗,多大点事。

     4正确认识过敏性鼻炎没错,过敏性鼻炎确实不容易彻底治愈,药物(包括抗组胺药物、鼻腔激素等)是不可能治愈它的,唯一有可能从根本上调节变态反应发病机制的是「特异性免疫治疗」,虽然其疗程长、花费较大,但这又如何呢?这也是目前世界卫生组织认可的唯一可以治愈的方法,唯一可以阻断过敏性鼻炎发展成哮喘的途径了。如果你不愿意坚持特异性免疫治疗,坚持规范的对症药物治疗也很难?观点比较荒谬啊,不值得进一步探讨。

     5寻求正规治疗有人喜欢偏方、土方,因为传说中偏方、土方总是那么神奇,似乎总能扭转乾坤,但一旦我们冷静下来,很多东西根本无需推敲便可破解。我自己也曾坚持过一段时间把大葱、蒜头、香油等置入鼻腔,但都无济于事。我只想对这部分朋友说:当你准备治疗时,除了偏方,你还有指南。指南不能代表一切,但指南的意义是相当重大的,指南不是凭空产生的。

     6切勿讳疾忌医还记得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吗?当扁鹊望桓侯而还走的时候,一切就太迟了。当然,过敏性鼻炎的严重程度不能与蔡桓公的相比,但道理是一样的。

     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有一个患者可能不想治疗的原因,那就是没钱。我读大学的时候,激素喷雾剂差不多要 100 元/瓶,想想都怕。好一点的抗过敏药片都要几块钱一片,到底是先吃鸭腿还是先买药,是个难题。后来找了个折中的办法,买便宜的吧,几块钱一瓶,一瓶上百片,这下可以大方用了,缺点是用一片可能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你不治疗,该不会也是没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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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庆市第三人民医院过敏科曾小丽医生对本文有部分贡献。

     本文为作者投稿

     题图源自:Flick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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