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生成为患者,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2015/8/10 丁香园

     医院幽长的走廊,常回荡着这样的抱怨:

     这医院太黑了,花了好几万了,病还没看好。

     刺鼻的来苏水味中,不时飘进这样的高声斥责:

     你们这些医生太没医德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来给处理!

     医生办公室里,类似这样的责问也没少听:

     你家里人生病的时候你会这样吗?

     脱了白大褂,在电梯里,也能听到患者家属之间的吐槽:

     护士态度好差。

     医生看病看得好敷衍的。

     药么贵是贵的来~

     总听见这样的言词,不免也发发牢骚。生病是医生的错吗?看病难是医生的错吗?药品贵是医生的错吗?心中一阵委屈。

     但前不久的一次闹肚子,却让我对患者的怨气有所理解。果真换位思考一下,会更全面地看到一件事情的真实样子。

     可能是因为吃了路边不干净的烤串儿,晚饭后我的肚子渐渐疼起来。「好汉禁不住三次稀」,我进出厕所近十次,到了夜里 11 点左右,终于是扛不住了。

     强撑着来到工作的医院,但是从挂号开始,各种不愉快就开始了。

     本想挂本院职工号,挂号处却告知我,医院系统中还未来得及录入我的「本院职工信息」。如果要享受职工医疗,先要经医疗科批准。无奈,为了盖上一方公章印,证明我的身份,只好先强撑着去医疗科。这一趟折腾,腹内更加翻腾了不说,体温也上来了,感觉更加虚弱。

     拿着盖章的证明,继续排队,好歹领到了挂号单。好在大晚上的消化科病患不多,候诊的时间不算长。

     接诊的是个中年男医生(我们并不认识),按常规流程开出了几张化验单。因为我也是个医生,判断自己是个「急性肠胃炎」,八九不离十。当时只想快点输液止住腹泻腹痛,就告诉接诊的大夫,我是本院职工,跳过检查,直接按「胃肠炎」给我开药就好。

     那个男大夫看着我的本院职工证明,犹豫了一会儿,在我保证如果出现误诊自行承担后果之后,开了几瓶点滴。

     此时,我也顾不上开得是什么药了,只想赶紧去输液室坐好,打上针,缓一缓。医生没忘提醒我在哪个地方取药,哪个地方输液,一通向左向右上楼下楼的指示。

     当时自感庆幸,亏得我是医院职工,知道这些个地方,如果自己对医院不熟,诊室、药房、厕所、化验处、输液室,还不得把我绕晕了去。要是身边又没个人陪着,捂着阵阵抽搐的肚子,那可真不是不哭,而是没劲儿哭了。

     别看是晚上,急诊药房的窗口,照样排着十几个患者。

     看着不见缩短的队伍,真心感觉药房工作人员的工作效率好慢,进去半天也不见给一个患者拿好药,心里顿时生出各种不满,也一下子理解了患者家属们的「急脾气」。

     等终于取出了药,心想总算能消停地休整一下了。谁成想,输液室的护士又给开了输液器等费用,需要再次排队交费。此时,我已无力吐槽了。

     当然,现在现在很多大型的医院已经实行了刷卡交费,全院一卡通,的确是一个好决策。

     终于,终于,终于可以坐到输液椅上等待治疗了。此时已经是凌晨 1 点多了,距离来到医院已经过去了快 2 个小时。

     靠在输液椅上,闭着眼睛,回想刚才就医经历。太多个可以让我心生不满的地方。

     死板的流程。

     低效的工作人员。

     不合理的医院布局。

     不人性化的就诊程序。

     其实不少问题,是决策者们动动脑子就可以解决的,为什么不花点数落病人、自怜自艾的时间考虑考虑呢?

     在后来的工作中,自己也在不断成长、不断体会、不断有新的认识。

     一些问题并不是一个医生和护士能解决的。前线的医护人员在医疗行业中的地位实在是太底层了,就像在建筑行业中的农民工一样,属于只能埋头干活,却没有什么话语权的一类人。

     人们抱怨买不起房的时候,会吐槽政府骂骂开发商,没有人责难农民工。但是人们抱怨看病难的时候,却把怨气都撒在了医生和护士身上。

     大家共同的敌人应该是疾病本身,本应是一条战线上的人,怎么反而自相厮打辱骂、反目成仇了呢?

     作为一名医生,面对这种状况,只剩深深的无力感。

     生病感觉痛苦不是医生的错,排队等待久时不是医生的错,看病贵不是医生的错,有些疾病不容易治愈也不是医生的错啊。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考虑,也有委屈。也希望得到理解。

     我做老百姓的时候,看着当官的都是贪官;我当官的时候,看着哪个老百姓都是刁民。

     一句玩笑话,但似乎也能反映出现在的医患关系。

     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因为个别缺了德的医生和没脑子的病人,而一下子否定全部。这都不是什么成熟的做法。

     我们需要沟通、需要制度、需要法律、需要管理、需要医患合作、需要相互理解。

     现在的医患关系已经降到冰点了,春天应该要来了吧。

     我想看到医疗系统的澄澈和谐的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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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继党,第二军医大学外科学(骨外)博士

     题图源自:Flick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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