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备胎」故事：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2015/8/11 丁香园
医科大学毕业已经好几年了，回想起刚入学的时候对医学充满好奇心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情壮志，有时也不禁哑然。
清楚地记得，随着解剖、病理、生理基础课程的修完，紧接着临床科目的学习，我们逐渐变得疑神疑鬼，喜欢为自己和身边一些「临床症状」套各种疾病，乐此不彼。
子宫肌瘤安慰人的把戏
大三刚上完腹部触诊的诊断课，我接到一个好友的电话：
——我摸自己的腹部感觉有个小小的包块。
——不会吧？是不是学医太过于谨慎了？
——我也不知道，而且我自己最近月经也不太规律，不是时间不对，就是经血有点偏多。
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讨论月经的问题，不过两人交谈起来毫无怯意和尴尬，可能是那个电话充满的是学术「严肃性」。
——呀，那还是去附属医院做个 B 超吧!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学妇产科，唯一能想到就是去医院做个 B 超。
后来，她在附属医院做了 B 超，发现盆腔确实有东西，大概描述是混合性实质性回声啥的，具体大小也未说明(没印象了)，B 超医生也未下明确诊断，只是建议复查。
她电话跟我汇报 B 超结果后，虽然轻松稍许，但是没有确诊，还是让我们有点隐隐担心。
随后在图书馆提前读了一些妇产科书，腹部包块、月经不规律，结合 B 超，一条条对号入座，两人的一致诊断为子宫肌瘤，一来是这个病比较常见，二来也不是太大的疾病，毕竟这样我们也可以得到很好的安慰。
接着几天，她没来上学，说是去上面的医院做检查。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的几个电话过去都是杳无音讯。
又是一个星期，终于看到她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她在那边躲闪地说，确诊了，是子宫肌瘤，没多久就可以出院。
我当时没有多想，其实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得意，第一次我俩下的诊断，瞎猫碰到死耗子竟让诊断对了。说了一些宽慰的话，要她好好住院休息，我说一定要去医院看她。
未成熟型畸胎瘤罪魁祸首
不知不觉一个月后还不见她来上课，我实在按耐不住，再次拨通她的电话。
她说她刚做完手术，突然在电话里失控，不停地哭泣，说她的病其实是畸胎瘤，未成熟型。我一下子懵了，她开始之所以说是子宫肌瘤，是不想让我过于担心。
我立马上网和图书馆查资料：卵巢未成熟畸胎瘤属于卵巢恶性生殖细胞肿瘤，恶性程度高，还有一些手术、化疗、生存期充斥了我双眼，那些乱七八糟的治疗方案和数据足够让我窒息。有几次自习看书，想到她，眼泪都是不自觉得落下，打湿了书面。
我想我一定要去看她，她虽然一再拒绝。我绞尽脑汁地想给她送一份很有意义的礼物，在学校后街偷偷买了一个红色的平安符，在上面绣上了她的名字。一个粗鲁的男人，针线活真的很够呛，不过一针一线都是我对她的满满祝福，即使左手食指扎满了针眼。
第二日，我带上平安符，在医院楼下又提了两袋水果。下来接我的是她男友，也是班上的同学。见到她，除了手术后的一点点虚弱，她还是很灿烂地大声说笑，看到满血复活的她我反而没那么心焦了，突然忘记了她得的是恶性肿瘤。
走前，我掏出平安符给她，她不停地咯咯发笑：
——你竟然会……哈哈，哈哈。
我脸红地赶紧消失在病房。
甲亢怀孕前的拦路虎
后面她休学一年，我读大四见习去了一个县城的人民医院。晚上在医院学习室看书，很开心接到她的电话。她无非唠叨些身体状况，好像完成 6 程的化疗也有半年了吧。电话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她不经意的提起最近生活状态：
——我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上楼没有力气，吃饭比男友还多。
——你是不是还特容易出汗，经常还感到饿？
——好像是的，出汗没注意，经常感到饿倒是真的。
——天啦，你这完全就是教科书上甲亢的临床表现了，家里有没有甲亢的亲属呀？
——貌似我姑姑就是。
没过几天，她说她晕倒在楼梯间，辛亏姐姐及时发现将她送去医院，果然被确诊为原发性甲亢。
甲亢跟恶性肿瘤相比，是一个相对简单的内科疾病，但是，她 1 年前患恶性畸胎瘤，冒着千难万阻做的保卵巢手术，她有强烈的生育愿望，众多教授紧急会诊商讨，才最终确定为她做保卵巢的手术。
甲亢属于内分泌疾病，女性月经相对会紊乱不易怀孕，而且怀孕后心脏负荷增加，甲亢的患者能否承受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顺产做最完整的母亲
接下来的半年，她一日三餐服药，算是慢慢控制住了甲亢。
我大四第二学期，她很开心地告诉我她怀孕了。
大学毕业，我参加了她宝宝的满月酒。她说，她坚持了顺产，彻彻底底做了一回完整的母亲。
其实从几次产检到最终顺产，接诊她的妇产科医生都嘘唏不已，很难想象她 2 年多前，确诊未成熟型卵巢肿瘤，患侧还做了保卵巢手术，打了接近半年的 6 程化疗，不久后又被确诊为甲亢，半年后顺利怀孕，如今执意坚持顺产，最终母女平安。
这是我头次正儿八经为「患者」看病，第一次毫无头绪地诊断错了，第二次毫无疑问地诊断对了，不管对错我真的学到了很多，也养成了遇到问题我就跑图书馆和上网查资料的好习惯。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看到她宝贝公主那双通透的眼神，我此刻感受的只是生命的顽强和不息。
她晚一年大学毕业，结婚生孩子都顺利完成了，回想起来，她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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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祥，广州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放疗中心
题图源自：Flickr.com
http://www.duyihua.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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