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科医生柳树
2016/3/14 丁香园

     柳树是我们医院的一位儿科医生,为人朴素热情,不施粉黛,却每次见面都是笑容满满。我们自己孩子有个头疼脑热也都喜欢去找柳树,每次无论在门诊还是在病房柳树都始终热情有加。

     有段时间儿科医生会轮番到我们科里值夜班,遇见柳树的机会就更多了一些。有一次一起值夜班的时候,我发现柳树憔悴了很多,知道冬季是小儿病的高发季节,病房里一直处于满床加床的超额运转状态,儿科医生的忙碌和辛苦可想而知。

     那个一起值的夜班里,柳树从接班后就被成群的儿科病号及家属包围着,儿科诊室里进进出出一直都是满满的状态,我在外面忙碌的间隙里给柳树倒了杯水送进去,柳树感激的看看我说谢谢。那个本应该 11 点结束的夜班,柳树直到 12 点多才把诊室里的病号看完,告诉我再来新病人去病房吧。

     柳树下班的时候已经快凌晨 1 点了,厚厚羽绒服包裹下的柳树显得更加单薄,不到 40 岁头上却已经生出了不少白发。我心疼的说:照顾好自己,你看你最近这么憔悴。我的一句话居然引出了柳树的泪水,柳树一边哭一边讲科里收的一个重症患儿。

     那是一个 1 岁的孩子,本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又因为重症肺炎诱发了呼衰和心衰,孩子的父母已经去了当地的几家医院都拒收后来了我们这里,在父母的苦苦哀求下这个孩子收到了柳树的组里,孩子住院后父母并不配合,很多检查父母都拒绝,柳树一次次的查房一次次的沟通解释,父母却一边拒绝,一边怀疑治疗,一边要好转的结果,柳树和同事们全力以赴,甚至柳树为了这个孩子两天没有回过家,但是孩子病情持续恶化,后来柳树的主任亲自联系了省儿童医院,并且主任亲自护送这个孩子转到了省儿童医院。

     这个孩子最终因为抢救无效在省儿童医院死亡,家属从省儿童医院回来了,就开始来柳树的科里闹,三天两头在儿科病房里摔摔打打、扯条幅、烧纸钱,年迈的主任犯了高血压,作为主管医生的柳树更是苦不堪言,家属的各种辱骂不堪入耳……

     再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柳树来值夜班,后来问起别的儿科医生时才知道,后来家属起诉,柳树去开庭的时候在法院被家属打了,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伤,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家属就对着一个单薄儿科女医生下手,柳树因伤住院,出院后柳树申请调回了学校。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柳树,但是每次经过儿科门诊的时候,我都会不由的想起柳树。在学校里接触的都是学生,有固定的周末,有固定的寒暑假,生活简单且规律,再没有没完没了的夜班,再没有没完没了的查房,再没有没完没了的病人包围。

     我不知道柳树现在过得好不好,但我知道研究生学历,在临床工作了整整十年的柳树,曾经不止一次的跟我们讲,自己喜欢临床,自己喜欢和孩子打交道,自己喜欢那种看着孩子们康复出院后的喜悦。那时候柳树以为儿科医生会是她一生的职业。

     身体上的伤会慢慢愈合,身体上的疼痛会慢慢淡忘,我不知道一个人心里的伤和疼是否会愈合会淡忘,真心希望柳树在没有病号没有病房的学校里过得幸福。

     投稿 wangyc@dx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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