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没有终结——为什么民主制度是反市场的
2015/3/23 哲学园
福山看到了民主的胜利就预言了历史的终结，但由于现今民主制度的反市场本性，导致这种民主必然不能长期自持。百年民主，虽然轰轰烈烈，在人类文明史上也不过是一瞬，不及一个朝代。历史远未终结。
同为民主国家，美国跟欧洲的政治生态却有些大相径庭。法国大选在即，我今天发了好几条状态吐槽大法兰西。因为在政治光谱上，欧洲比美国要偏左许多，法国算是欧洲的一个典型代表。像奥巴马这样在美国被视为极左的政客，以法国的标准可以算中右了，法国的极左和中左在美国基本不存在，美国的中右和极右在法国也基本不存在。
在美国右派的话语体系中，European Welfare States 是被当做反面典型用来抹黑政治对手的，说白了就是骂人话，有些美国人干脆就把欧洲叫Socialist Europe。同为Democracy，为何大西洋两岸对自由市场的认识如此不同？民主制度与自由市场的推行究竟有没有正相关性？
撇开烂污国家不说，说得过去的国家，民主指数排名与经济自由度排名并不重合。且看经济自由度排名第一的香港和第二的新加坡，前者根本就没有民主制度，后者民主制度长期为西方国家所诟病。经济自由排名第七的智利，经历过十七年的军政府独裁统治，而该国的亲市场经济政策正是军政府独裁时期推行的。可见民主制度并非市场经济的保障，甚至不能说对市场经济有促进作用。
经济自由度排名前十位的经济体，有八个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可见自由市场兴旺与否，还是个文化传统的问题。英国在爆发工业革命和全球殖民扩张传播市场理念的时候，也并不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民主国家，1832年到1867年，英国有选举权的人只占人口的7%，此前貌似是2%。1918年，英国的选举权才扩大到全体成年男性公民。可见现代民主制度也不是自由市场存在的前提和必要条件，更不是其产生的原因。由于大英帝国当时无与伦比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以及文化制度与英国一脉相承的美国对这一角色的继承，自由市场制度在全球范围内被推广开来。
民主制度和自由市场毫不相关？恐怕也没有这么简单。20世纪，尤其是二战之后，随着西方国家民主制度的逐步深入和成熟，政府不断地扩大并挤占市场的生存空间。像医疗服务这种市场完全能够胜任并且更高效的领域都为政府所逐步垄断。大西洋两岸发展的大趋势是一样的，程度有所不同。尽管欧式福利国家现在在美国还是骂人话，但是美国变成欧式福利国家几乎是不可逆转的，只是时间问题，除非发生外星人入侵地球之类的事件。不单单是福利，各种不当的监管和法律同样导致自由市场制度的萎缩。
排挤市场的恶果已经在某些经济基础不太好的南欧国家显现，高失业率，经济停滞，(欧洲央行继承了德意志联邦银行的光荣传统，所以目前还没有恶性通胀)已经是既成事实，由此带来的政治动荡也已开始发酵，民主制度在这些国家垮台也并非不可想象。整个西方世界都有变成南欧的倾向。
可以说，西方国家的民主制度目前还是有效的，能够反映民意，也就是大多数公民的意愿。欧美在反市场的道路上一路狂飙，只能说明大多数人都是反市场的。这个结论有充分的数据支持，有意者可参看《理性选民的神话》。该书指出，即便是在美国，大多数选民都有反市场偏见。至于为什么美国人会有反市场偏见，你可以说是公立教育洗脑的直接后果，但是美国公立教育系统的建立也是在民主制度框架下实现的，美国可没有腓特烈大帝，公立学校本身就是反市场偏见的结果，只能说公立学校给这个反市场回路加了个正反馈。那么最初原力从何而来，美国的社会主义思潮为何从无到有发展的如此迅速？为何美国民主党会由一个支持大市场小政府的政党变成如今的社会主义政党？除了公共选择理论，公立学校这些直接的原因，肯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首先我们要清楚现在的自由市场制度是非常非常年轻的，不是说跟地球母亲比，即使跟人类比也是非常年轻的，再进一步，跟人类的文明史相比都是非常年轻的，岁数撑死也就200多年吧。也就是说，自由市场没有参与我们的进化，也没有参与我们文明史上诸多文化的构建。自由市场并不在我们的本能之中，它也不可能在我们的本能之中，因为它在智识上是一个庞大复杂的思想体系，在实践中是一个涉及无数人的巨大网络。个人难以对这样一种庞大而有抽象的事物产生本能的洞见和青睐，不可能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因为人类的应激反应只能以自己的incentive作为指导，人类的规划却仅仅是从局部出发，并且只不过是停留在局部上，全体这样一种东西对他们是太大了，与个体局部的规划相互冲突，很难出于个体本身的意图而联合一致。自由市场制度作为一种涉及全体福利的最优制度，不可能深入到每一个个体人类的本能中去。
自由市场的产生和推广也是一个历史偶然。假设把欧洲大陆从地球陆地版图上抹去。很可能现代文明便不复存在了。非洲人仍然在狩猎，次大陆被困在种姓制度的桎梏里。东亚大陆则一次次上演帝国的黄昏和王朝更迭死循环。无论是非洲原始部落，还是印度的种姓社会，还是支那帝国的小农经济，都无法自发地产生自由市场制度。所以这些社会形态也就不能产生适应自由市场的文化和道德。即便是欧洲本身，也经历了数千年的部落和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道德也有很重的反市场成分。
当今世界几乎所有的社会形态，商人都被妖魔化，即便在美国也是如此，好莱坞电影里的反派角色很大一部分都被商人和企业家包揽。远的不说，占领华尔街就是大众反市场偏见的最直接表现。美国总统候选人罗姆尼也因为是个成功的商人，家财过亿，没少受政敌的攻击。伊斯兰世界视利息为罪恶，至今有些国家法律仍然规定放贷收利息是违法的。欧洲中世纪也是如此。但是犹太教没有这种脑残规定，所以犹太人经商当银行家历史悠久，基督徒不让放贷，只能犹太人来干。于是乎，犹太人被其他所有人妖魔化，数百年后，悲剧了。希特勒在发动全民反犹羊角风的时候，刻画的犹太人形象也是身着燕尾服，头戴高礼帽，手执钱袋上面还画着$的商人形象。支那古代的长期的抑商政策就不用赘述了。直到近代，还有人认为商业和服务也不创造价值，认为商人是寄生虫和吸血鬼。
近代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潮，与其说是理论创新，不如说是原始社会小部落本能和遗留在人们脑海中的各种形态的专制社会旧道德的一次融合，旧瓶装旧酒。所有专制社会都是相通的，万变不离其宗，他们的道德也必然是相似的，要人克制，要勤俭，要朴素，要利他，不能贪婪，不能利己，不能特立独行，而后面这些被专制社会所不能容忍的特性正是现代自由市场所需要的。
既然自由市场制度是偶然产生的，而且大部分的人类社会并不能自发地产生自由市场制度，说明这种制度是很不Robust的，非常的脆弱。历史也证明这个推论是正确的。
英国是世界上第一个现代国家，第一个工业化国家，自由市场制度的先行者，曾经一度领先世界所有国家。历经两次大战打的精疲力竭债台高筑，在持续若干年的战时经济体制的调教下，英国人也被揍出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本来是热爱自由的民族退化成了奴隶，战后旋即建立起大规模福利制度，并将工商业大规模国有化，惩罚成功，补贴失败，国家失去竞争力，增长乏力，步履维艰，是为英国病，过去大英能甩意大利这种南欧国家几十条街，现在俩国家基本平起平坐了。而且由于棘轮效应(人的消费习惯形成之后有不可逆性，即易于向上调整，而难于向下调整)，这些错误的政策几乎没有被改正的可能性。撒切尔搞私有化灭工会也是占了天时，本来是搞不成的，要不是阿根廷占领福克兰群岛，她没等动作就被轰下台了。
自由市场制度在产生它并且推广它的国家都能衰弱下去，足见它有多脆弱。
如今的美国跟大英一样，也陷入了这种恶性循环，福利越高人就越傻逼，人越傻逼就越反市场，越反市场就越要福利，福利越高越傻逼……。只不过美国国力很强，自由传统也够强大，创新能力世界无敌，所以还能硬挺一段时间。
如果说尼采的哲学是超人哲学、贵族哲学，那么自由市场就是超人制度和贵族制度。一个人成为超人需要极大的努力，尽管做一个奴隶或者一个动物比做超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和羞辱，大多数人还是甘于做奴隶和动物。自由市场需要一定数量人都选择做超人才能自持，一旦出现文化和观念上的退化(正如现在西方国家发生的一样)，带给我们自由和繁荣的自由市场制度，在历史的偶然中诞生，很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在人性的必然中泯灭。
弗里德曼说得好啊：Human and political freedom has never existed and can not exist whithout a large measure of economic freedom. Those who have been so fortunate as to have been born in a free society, tend to take freedom for granted, to regard it as a natural state of mankind, it is not, it is a rare and precious thing ! Most people throughout history, most people today, have lived in conditions of tyranny and misery, not in freedom and prosperity.
但现在西方国家的大众就是take freedom for granted。
福山看到了民主的胜利就预言了历史的终结，但由于现今民主制度的反市场本性，导致这种民主必然不能长期自持。百年民主，虽然轰轰烈烈，在人类文明史上也不过是一瞬，不及一个朝代。历史远未终结。
转自凤凰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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