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小记:普外科有幸不曾负时光!
2016/5/7 掌上医讯

    

     导语

     这就是医学,我们不挑容易的事做。

     来源:掌上医讯

     作者:值班医生1995

     4月11号的手术还是失败了,晚上回到宿舍,用被子蒙住头,从未有过的疲惫,有身体上的,有心灵上的。

     这是一位62岁的婆婆,因为重度黄疸入院,乏力、纳差、瘙痒,2个月前诊断为肝内胆管细胞癌,肝总管以下完全堵死,原发性肝细胞肝癌,肝右叶巨大占位、肝左叶代偿性肥大,既往一次PTCD,引流胆汁后症状稍缓解,导管脱落后胆汁渗出至肝周、腹腔,于肝周置引流管,腹痛症状较前明显好转,现黄疸进一步加深,尿色深黄,全身症状进一步加重,最后一次尝试了,手术前一天下午术前谈话的气氛只是悲凉,第二天的手术进行五个小时,术中备血1000ml,打开腹腔,腹腔不出意外的粘连的一塌糊涂,艰难的分离出胆囊,穿刺抽出白胆汁100ml,胆囊管彻底没戏了,肝总管以下粘连的一塌糊涂,完全丧失胆肠吻合的可能性,只能选择置管引流,超声定位下肝左叶穿刺完全无法找到胆管,尝试四次,放弃;劈肝置管,渗血越来越重,三度停止手术止血输血,只能放弃;肝门以下置管引流,艰难的分离胆总管终于穿刺成功,千般等待的金黄色液体迟迟不至,插管,无胆汁引流,术后常规置管引流,关腹,婆婆黄澄澄的皮肤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手术室里,唤醒婆婆,醒来的婆婆一把抓住我的手:“手术做成功了吗?”周围忙碌收拾器械的人默默无言,灼灼的目光钉在我身上,我竟无法面对,门口的老师冲我点点头,我只得向婆婆重重的点头,婆婆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我的心里五味杂坛,有失落,有不甘,有无奈,更多的是深深的遗憾。我无法面对婆婆和家人的目光。

     4月12号下午,护士诉病人神智异常、记忆障碍,24h出入量不等,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匆匆忙忙去看婆婆,婆婆翻来覆去念叨着:要把胆汁抽出来啊;家人再来叫我过去,只是面对现实,我怎么向毫不知情的婆婆解释着一切:手术成功为什么不能抽胆汁?我的腹部为什么越来越膨隆?我为什么还是这么黄?我在医院为什么医生都不管我?为什么我还这么难受?我已经丧失了查体的勇气,肝区叩击痛、全身巩膜重度黄染,满脑子的医学专业词汇和事先想好的解释离我越来越远,夕阳下病房的昏暗刺痛我的双眼,我只能徒劳点头。

     记得刚刚学医的时候,我相信医生是无所不能的,我们可以解决所有的病痛,生命所系,性命相托,面对枯燥乏味的专业课,上不的实验课,想过逃离,家教、学生会、社团、志愿者、说走就走的旅行、通宵的策划活动、暑假的义务支教,一次一次的远离,渐渐发现,没有任何一件衣服比白大褂更漂亮,没有任何一种工作能带给我更多的沉静和满足,四月的风,四月的雨,淋湿了回忆,风干了往事,倚着光阴,与岁月对酌,那些或悲,或喜的过往,一一从脑海略过,光阴似水,斑驳黯然。

     记得第一次上手术台,无菌操作,无菌操作,无菌操作,被骂的体无完肤;第一次体会到外科手术室的气息让我不胜荣幸、不胜惶恐,普通的LA也让我兴奋难安。接下来接触到形形色色的阑尾炎病人才深刻意识到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不按教科书得病“的病人让我再次意识到万丈高楼拔地起,地基的重要性让我汗颜不已;我也遇到过晚期肿瘤的病人:肺癌、胃癌、胰腺癌、甲状腺癌晚期病人在现今医疗条件下难以治愈让我感受到的是医学的无能为力和现实的惨白色调,胰头癌并肠系膜上动脉包裹手术风险过大放弃手术,可是爹爹殷切的目光一次一次的拷问我的心灵,我学医如果不能救人我应该怎么办?我还能做点什么?甲状腺癌反复术后气管食管浸润丧失气管切开指征,婆婆呼吸困难,喀血,不能平卧休息,一次一次走到婆婆床前,短短的10CM就像跨越了一个世纪的距离,婆婆不停地说我好难受呼吸困难胸口发闷。可是在明知婆婆病情的情况下我只能默默地安慰婆婆,还好还好,最后的安慰不知道能给我们心知病情的两个人带来什么,婆婆叫着我张医生,可是我始终不能稳稳地回答婆婆:没事,你会好的。这个时候,我的心是凉的。胃癌的叔叔,面对术中病情,家属不得不放弃姑息性胃切除术,面对家属眼中的信任到绝望,无言,只能无言。

     21床的爹爹发现并确诊肺癌已经两年了,晚期肺癌,全身多处淋巴结转移,进行性瘦削,每天给爹爹腋窝下肿块清创换药,爹爹只是嘶嘶的吸气但从未呼痛,直到有一天从爹爹的床前路过才发现爹爹在床上紧紧的闭着眼睛,佝着背,蜷缩成一团,我才开始发现爹爹的痛苦从来没有直接展现在我的面前,我才开始注意到瘦削的脸上隐藏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志力,当我试探的问起爹爹这两年病情变化时,简单地说就是触及癌症病人刻意避开的生存期和生存质量,婆婆脸上溢出了淡淡的微笑,婆婆看着爹爹的眼神,那一霎那的美好我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眼睛里似乎有很多美好的故事可读,那个眼神那么动容,她打动了我。

     在这里一定要提到我的老师,“人如其名”,郝老师是一位好医生,谢谢老师给我做一助还有缝合的机会,老师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面对繁多的病人,下一秒不知道就会发生什么,我几乎是一路小跑,老师只是淡淡的询问几句,就能把握病人的情况,看不到半点慌张,老师稳稳地走在前面,还会一边训导我:作为医生,首先我们不能慌,节奏不能乱,一步一步来,老师总能稳妥的处理病人,有条不紊,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深深自省,老师给予我的言传身教是我最大收获,不断学习不断充实自己、时刻保持冷静从容、时刻为患者着想;自省、专注、广博、感恩、勤奋、还有不忘初心,是我现在每天对自己的勉励,成为一名医生不仅仅是治病救人,面对错综复杂的疾病种类,我们能做的总是去帮助、常常去安慰、偶尔去治愈。

     19床的叔叔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行酮症酸中毒加巨大痈到艰难的换药,目睹他一天天的变好心里由衷的高兴;35床的婆婆在那个夜晚安静的去了,已经不疼了,愿婆婆一路走好;刀刺伤的叔叔稳定了;37床的小朋友又在调皮了;把12床的婆婆送出院了,婆婆的笑的好甜;今天换药又被叔叔夸奖了;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那么幸福,我还是希望我的病人可以再也不要再来医院。

     无论面对什么,我都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我可以拥有这样一段最灿烂的经历,我可以学到这样丰富的知识,我可以帮助这样多的人,在帮助他们的同时,我也可以偶尔治愈!我知道世界上不是没有丑陋和险恶,可是我更相信,向往善良和光明,才能够令我不惧黑暗。有幸不曾负时光,但愿也将不负你,待我踏上工作岗位时,能够追随前辈的脚步,诚然,当今医患关系令人伤心,但是仍然有很多病人,用生命信任我们,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我时刻心内难安,真诚的祝福各位老师前辈医路顺风,希望能为国内的医患关系现状做出自己的努力。

     有人说,外科医生,用极端的方式拯救患者生命。在密闭的手术室工作,想象里是个超净的地方、层流空气,无影灯,蓝色手术衣,像天使无所不能。实际上?他们应该是战士,一群无畏忘我的战士。手术中需要使用高频电刀,超声刀,钻头等设备,通过破坏和汽化人体组织切除病变,由此产生大量的有害气体,弥散在狭小的手术室内,医护无一例外将这些气体吸入,唯一安全的是患者,他吸入过滤的氧气。看上去白大褂干干净净,然而世界上最恐怖的病毒细菌都要经历。当手术未如所愿时,内心自责的程度超过其他任何一种职业。他们比其他任何职业显得苍老深沉,甚至觉得不易接近。

     这就是医学,我们不挑容易的事做。

     生命最不可理解的事情在于它是可理解的。焚烧众生者是时间,时间又使它熄灭。即使成为灰烬,我们仍然能知道宇宙初生的那个黎明和宇宙最终灭亡的那个夜晚。我们将凭知识超越时空。

     谨以此文,向郝老师、张老师、吴老师、刘老师、朱老师、吴老师、王老师、詹老师、石老师、还有各位可爱的护士姐姐致敬。

     ——2016-04-14 .1:42 记于天佑医院普外科医生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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