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对不起
2016/10/1 掌上医讯

     导语

     我能从他愧疚的脸上看到真诚与不安，可是其实他是真的不用给我道歉的。

     作者：若兰

     来源：掌上医讯

     “医生，对不起。”下午查房时，他站在病房门口，低低声音对我说。

     阳光斜映在他脸上，泛着金黄的光，他的脸依然憔悴，表情略显尴尬，上衣肩膀宽松的垂着，而腹部却有些凸现，显得极不协调。看我看向他，他的表情更加不自然。

     我能从他愧疚的脸上看到真诚与不安，可是其实他是真的不用给我道歉的。

     “怎么决定的？输不输蛋白？和你爱人商量好了吗？”我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她已经回去了，不来了，我们结婚才两年，我这情况……”

     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我连忙说：“你先回屋躺着吧，别想太多。”

     看着他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走进病房，我的心也顿时沉重起来。

     他是我们最近收的一个病人，疾病最初是发现肚子比平常大了，当时还以为是长胖了，后来发现不对劲，身子越来越瘦，肚子却越来越大，腿也肿了，也没有力气了，才意识到是有病了。

     检查结果如我们所料，酒精性肝硬化失代偿期 门脉高压 大量腹水 低蛋白血症，一系列保肝退黄、纠正低蛋白、间断抽腹水治疗，症状较前好转，腹水也明显少了，蛋白也逐渐回升，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就在今天上午，当我们的规培医生让他爱人签署输蛋白同意书的时候，遭到了严厉的拒绝，而且据说态度很是恶劣。规培医生很委屈的对我说：“老师，你去让她签字吧，他好不容易才改善了些，不治疗多可惜。”

     我知道他家境不是很好，可是正如规培医生说的，病情已经有起色了，应该继续努力。

     来到病床旁，我还没有开口，他爱人就阴沉着脸：“又让我们输蛋白，输啥蛋白，今天又没有抽腹水。”

     “抽腹水和输蛋白都是治疗你爱人的病，它们并没有直接的相关性，你爱人肝功能不好，人家吃饭长蛋白，他吃饭不咋长，蛋白低腹水就不容易消。”我耐心解释。

     “那你们抽腹水不就行了。”

     “腹水不能抽的太多太快，大量放腹水容易引起肝性脑病。”

     “反正你们说啥就是啥俺也不懂，我都说了不输了还要给我们输，又没有抽腹水还要给我们输蛋白。”她又绕回这个问题了，而且已经是咬牙切齿的说。

     我顿了一下，想换个方式给她解释：“你看，你爱人才40岁，在家肚子已经涨成那样了，但是来这儿这几天治疗效果多好，精神好了，力气大了，肚子也小了，腿也不肿了，那不是说明治疗方法正确吗？咱们加把劲，争取早日康复。”

     “你别给我说那么多，不输就是不输，别想让我签字。”她黑着脸摔下一句话，开始背对着我。

     沟通到这个地步，是我的失败，我无语。

     这时候，在床上躺着输液的病人开口了：“我们没钱啊。”他一脸的悲戚。

     我更加说不出话了，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和钱关联的，没有钱，什么也办不成啊。

     我们科室是会经常给一些病人免费检查治疗，但那都是流浪汉。直到最近才有了救助系统，可以把这部分流浪人员的费用报销掉。

     还有一些急危重患者，来的时候需要抢救，或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我们也会开启绿色通道，不用交费先治疗。

     而对于眼前的病人，我真的是无能为力爱莫能助，药已经是用性价比最高的了，每天给他算着怎样既花钱少又能有效果。

     然而，贫贱夫妻百事哀，他半路结发的夫妻已经忍受不了这已经被我们省得不能再省的医疗费用了，开始把怨气怒气洒到我们身上。

     这个我理解，因为我知道她之所以如此在乎住院费用，不仅仅是因为家里没钱，还因为他今年没有新农合，也没有保险，不能报销。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因为没钱连基本的医疗保险都不愿参加，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没钱最终放弃治疗。

     不能怪病人愚昧不知道交保险，也不能说国家贫穷不能免费医疗，我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进病房。我知道，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安慰疏导和等待，等待他最终的决定，他的决定才决定着下一步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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