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名臣左宗棠:一个不懂办公室文化的“老愤青儿”
2016/1/3 管理智慧

    

     导读:左公宗棠,戎马一生,兢兢业业,战天国、兴洋务、平甘陕、收新疆,功勋卓著,乃晚清一代名臣。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他在为人处事方面颇为粗糙,在精英云集的官场,因为自身桀骜不驯的性格得罪了很多人,再加上自古文人相轻,竟破口大骂曾提携过自己的曾国藩。人到晚年,本以为能变得圆融,有机会呆在京城当官养老。怎奈与“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不和,大家都不愿意与他共事,皇帝只好把他安排回地方。本文借古喻今,叙述了这位“老愤青儿”一些不合时宜、不懂世故的事例,给了我们一个思考如何做事、做人的契机。

     文/刘黎平 |来源:广州日报

     编辑:李天宇 美编:李秋杰

    

     光绪7年,公元1881年,左宗棠回到北京,当年他是抬着棺材出征西北的,此时却是带着“光复河山”的光环回来的,京城里的百姓闹腾腾的,都要一睹左老爷子的风采。忽然有市民指着城里一座比紫禁城还高大的洋教堂说:“你们瞧好啰,左大人一回京城,准得把这个比咱们万岁爷的宫殿还高的洋玩意给拆了。”

     这条饱含民族主义激情和愤青情怀的微博,登时在北京城里头传开来,点击跟帖的无数,都纷纷传言此教堂的寿命延续到左大人进京为止。宫里头的皇帝听到这个传言,慌忙通过有关部门发布新闻辟谣:木有此事。

     从这个小波澜可以看出老左先生一贯的为人风格:爱生事,到哪里都动静大,到哪里都不会让人消停。这人还没挨着京城呢,就传言他要拆教堂了。

    

     拆教堂是个传闻,折射出来的左宗棠的为人却是八九不离十的。这回到京城能消停吗?

     老左在地方干了这么大一票业务,又是69岁的人了,无论是从功劳角度考虑,还是从苦劳角度考虑,老左也该歇歇了,老干部歇歇的最好方式,就是待在中央总部养老,当京官。就在这一年2月开始,老左留北京,开始在军机处、总理衙门值班拿薪水。老同志德高望重,每天看看报纸,签个名,喝杯龙井,年轻的同事们让着点,老前辈含糊点,大家在办公室和睦相处,能有啥事呢?

     就这么着,居然还和办公室同事们闹矛盾,不可收拾。《清史稿 左宗棠传》记载:“然值军机、译署(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同列颇厌苦之,宗棠亦自不乐居内,引疾乞退”,老左在办公室弄得同事们苦不堪言,纷纷叫嚷:“跟左老爷子没法混了。”老左也做得不开心,向皇帝打报告,以身体不适为理由,要求办离休手续。

     大清帝国的大厦都歪成那样了,老左还算是个能支撑大厦的,抽身一退,行吗?但也总不能让他和年轻的同志们在办公室里耗着,于是,又放到地方去,这一年的10月,老左又去了江苏当两江总督。

     当时的左老爷子身体状况其实已经很不适合去地方工作了。他晚年在江苏主持军事工作期间,每次在军区办公室吃完工作餐,警卫员帮他洗漱,那场景可真悲催,据晚清李伯元的《南亭笔记》的现场记录,一个警卫员摁住左老爷子的头,伏向脸盆,另一个警卫员拿着毛巾在前面替老爷子擦脸,但见老爷子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随着毛巾的揉动而乱动,“第见口眼乱动而已”。老同志纯粹回到婴儿阶段了。都衰老成这样,宁可下地方也不在京城混。老左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不适合在京城的办公室混?

     性格瑕疵

    

     是什么让左宗棠在京城部委办公室待不下去?人事的冲突,人事的冲突往往是性格的冲突。

     老左的性格,那可不是一般的火爆,分明一个“湖南橛子”。 “性端严,少(稍微)忤之,必遭呵斥”,严肃得不行,开不起玩笑,稍微犯着他,必定是一顿好骂。某天上朝,在等着的那会,碰上个老友,是刑部尚书,两人谈得正欢,提到一件案子,此案涉及一个68岁的老人,左宗棠说:“这人老了,就不用再上司法程序了。”意思就是放老人家一马,这位尚书老友就开了老左一个玩笑:“老友,您也甭装慈悲了,你带兵打仗,杀人无数,没准也杀过68岁的人呢。”

     一句玩笑话,老左居然火了,在老友面前说翻脸就翻脸,一拍桌子吼起来:“你小子给我听着,老子我在沙场是杀人无数,可从来不杀害伤员和老人,就算有老人应该正法的,我都放过他。”说完,拂袖而去,弄得这位老友待在那里吐舌头。你想想,刑部尚书是什么职位?相当今天的中央政法委书记兼公检法各部门的部长,几个部长凑一身的大官,也凑不够老左一个面子。

     怒骂曾国藩

    

     跟老同事没面子讲,跟多年的老战友呢?待遇也一样。他多年的老战友当然是曾国藩。对于老左而言,没有老曾,他基本上就是一事业编制的聘用干部而已。

     想他当年被聘用在湖南省政府,得罪的人比吃过的饭还多,基本上要一头栽入人生的无底黑洞时,老曾“看在老乡的分上,拉了他一把”,老曾对朝廷说:“就让左同学到我的独立师来混吧。”老左就以四品的身份参加老曾的企业——湘军。在别人手下混,老左也不老实,你老曾搞独立师,我姓左的偏要搞个独立团,而且我还偏不叫“湘军”,要叫“楚军”,打法就跟你姓曾的不同。这性格确实有点李云龙的味道。

     无论怎么说,左宗棠也得感谢老曾的提带之恩。然而,两人因为具体的业务摩擦,从攻陷南京那时起就不搭话了。老曾是个有风度的老滑头,虽然不和老左来往了,然而逢人便说老左好处。有一年,清朝有个中央干部从甘肃视察回来,和曾国藩面谈,这个干部似乎不太了解曾左之间的龌龊,赞叹左宗棠说:“左将军在咱们朝中那可是无二啊。”老曾马上把这当成表现风度的机会,他拍案而起,把对老左的赞美升级:“岂止是朝中无二,简直是天下第一。”

     老曾耍滑头,老左却不领情,他每次接见部属,一杯茶过后,说几句公事,就进入主题:骂曾国藩。尤其喜欢当着曾国藩的老部下骂老曾,这些人当着老左的面不好发作,退下来之后就抱怨:“大帅自不快于曾公斯已耳,何必朝夕对我辈絮聒?吾耳中已生茧矣。”

     曾国藩也许真的有值得骂的地方,共事这么多年,哪能没摩擦,然而,同事们看的不是恩怨,而是风度,这一来,老曾还真把老左给比下去了。试想在办公室老听着一个老干部骂另一个老干部,你待得下去吗?

     自封“左老邪”

     老左痛恨一个人,那是痛恨到对方死都不罢休。曾国藩去世了,左宗棠还是参加了追悼会,还送挽联:“知人之明,谋国之忠,我愧不如元辅;攻金以砺,错玉以石,相期不负平生”,论贡献,咱没法跟你比;论关系,俺是刀来你是磨刀石,彼此摩擦,彼此进步。看这说法,似乎老左对老曾释怀了,其实不然。

     老曾去世,朝廷要考虑对老曾一生的业绩给个评语了。古代干部死后的荣誉,最难得的就是“文正”。内阁打报告上去申请给个“文正”的荣誉,当然还有什么其他“文忠”、“文襄”之类的备选项。有一天,答案揭晓,曾国藩得最高分,皇帝在“文正”的选项上画了一个朱红圈圈。

     左宗棠却不依,也不管全体中央成员在场,操着一口浓浓的湖南湘阴话就开骂了:“姓曾的这小子居然也配得上文正?这什么世道啊!他都‘文正’了,那老子还岂不成‘武邪’啦。”气得都自封“左老邪”了。老左直爽,不过也要看场合,老战友也就这么一回了,你也不消停,用这种态度跟同事相处,肯定是混得满世界都是仇人。

     “抢麦”晒成绩

     左宗棠是个光明磊落的民族英雄,人品没得说,然而,也不是没些小毛病。

     例如喜欢抢麦,当年在湖南省政府当秘书的时候,湖南省长(巡抚)是骆秉章,有时候幕僚们一起开会,如果当时有麦克风,那麦克风一定是始终拽在老左手里,据传老左的表现是:“慷慨论事,证据古今”,包括省长大人在内,基本上 “静听而已”。不仅开会抢麦,工作上也抢麦,他一个做秘书的,把省长厅长的活全干了,“一切专擅”。有一次居然胆大包天,自己写一份文件,用省长的官印一盖,草鸡变凤凰,就变成省长的意思了,然后发到中央去。

     你抢人家的麦,人家就抢你的命,因为在官场,话语权是最要紧的。老左后来差点被小人整死,幸亏咸丰是个清醒人,指示大臣肃顺:“这姓左的有能耐,别计较他做人的毛病,让他出去带兵吧。”又指示郭嵩焘:“你那个姓左的老友,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再不放他出去干活,精力就衰了,适当的时候放这小子出来干一干。”还算领导英明,让脾气暴躁的老左保住了命,又逮着干事业的机会。

    

     老左还有一毛病,喜欢吹嘘成绩。 老左最大的成绩在如今看来当然是收复新疆。历史记得清楚,人民记得清楚,他老人家自己也记得很清楚。“文襄(左宗棠)好自誉其西陲功绩,每见人剌剌不休”,有一回,江苏官员潘季玉向他汇报工作,结果口还没开,老左就开始回顾他收复新疆的光辉历程,讲到日上两杆,侍卫上茶,老左一声“送客”,把想要汇报的潘干部给打发走了。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如此,潘干部基本就是听左老爷子开讲收复新疆的英模报告,汇报基本上就废了。

     某年,李鸿章写了份关于加强大清帝国海防建设的报告,出于尊重,让人拿过去给左宗棠过目。老左翻了一页,讲了几句海防,马上扯到西边国防,好家伙,文件也不看了,光顾着给大伙讲新疆的战斗事迹,讲得“拍案大笑,声震旁室”,一天下来,就看了一页。第二天继续,又看了一页,还是憋不住讲新疆,讲到听众们用手支着下巴,昏昏入睡,“皆支颐欲卧”,文件也就再没翻到第三页了。

     当然,左宗棠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整个晚清,真正拿得出手的成绩,大概也就是他和老曾儿子曾纪泽的收复新疆、伊犁了,怎能叫我们的左英雄不乐呢?

     考场失意者

    

     曾国藩既做了大事,又没得罪人,在当时几乎是个完人;老左做的大事和得罪的人,都是一大把。二人为何如此大相径庭呢?从外因来看,关键还是考试,古代公务员考试。

     老曾只重读一届就考上了,28岁就去京城当公务员了,过早进入中高层的人容易变成精英,曾国藩这个考场的幸运儿每天做的功课无非就是读书,修养,待人接物,把自己往精英的层次靠拢。

     愤青代言人

     老左就没老曾这么幸运了,重读6年都一直是举人,总入不了进士这个圈,老进不了精英阶层的人容易变愤青。考场官场不得意的人,很喜欢给自己鼓劲,生怕别人瞧不起自己,因此左宗棠喜欢说出格的话,“喜为壮语惊众……尝以诸葛亮自比。”在长期的逆境下,左宗棠的性格反而被磨砺得相当强势,容不得别人侮辱和蔑视。

    

     其实,他心理有时很脆弱,到40岁时,他连个副科级都不是,不免对家里人吐露:哎,看来我得像姜子牙那样被万岁爷梦到,才能有幸出头了。“非梦卜夐求,殆无幸矣”,连个副科级都不是,皇上在睡梦中翻一百遍身都梦不到你老左呢。所以,当他进入湖南巡抚幕僚时,那种专断的工作作风,其实是饱含已久的工作热情的发泄。

     当然,评价历史人物要触及灵魂深处。老左的性格本来就是个愤青性格,《清史》说他对于列强的态度就是“锋颖凛凛向敌矣”,因此,晚清的愤青都是以左宗棠为老大和偶像,“士论以此益附之”,舆论都站在他这一边。

     左公不看列强的脸色,列强倒是很在乎他的脸色。老左巡视吴淞口,经过上海时,西方各国马上为其竖起龙旗,还鸣炮欢迎,一路上迎接引导,很殷勤满谨慎的,“迎导之维谨”。

     既然是愤青性格,对敌人像秋风般无情,你要他对办公室同事忽然换个嘴脸,像春风般温暖,这个急拐弯有技术难度,老左做不到啊,还请历史学家多多包涵,多多理解。

     更何况左公与这些同事战友极有可能存在路线上、工作模式上的差异,例如主张放弃新疆的李鸿章,例如在外交上主张“以学问自敛抑,议外交常持和节”的曾国藩。

     清史也说他的性格缺陷是“好自矜伐”、骄傲、喜欢夸耀,不过在那个积贫积弱的时代,有那么一个强势的人物,替我们的民族出来骄傲夸耀一番,也算是给当时积贫积弱的晚清帝国补补钙吧。我们要为这样的“好自矜伐”起立鼓掌。

     从左宗棠的遭遇来看,我倒是感叹咸丰的用人之明。他明白老左不是个混办公室的人,而是带团队做业务的精英人才。尽管咸丰在位时,中国失去的领土最多,但由于他对左宗棠的正确安排,让中国的版图没有失去广袤的西陲,美丽的天山。

     对业务人才最大的摧残就是,将其困在人事的淤泥河里,任凭小人来乱箭穿身,悲壮得如小商河里的杨再兴。就这点而言,还真得学学咸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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