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只想抱一抱小时候的我 》
2015/9/4 随安堂
我只想抱一抱小时候的我
朱德庸
我小时候一直很不快乐,非常非常不快乐。小时候我觉得世界不是我的,但我又跑不掉。不管是我有没有能力跑、懂不懂得跑,我都会卡在里面。
我对外面的世界没办法、没能力,只能回到我的世界。我的世界里,一个是画画,一个是虫子。院子里,所有的虫子我都玩过,那画面我现在都记得:一个小孩蹲在墙角,一下子跑到这个墙角,一下子跑到那个墙角。只有在虫子面前,我最自在,因为它们对我没有威胁感,也不会不接纳我。我不用在它们面前自卑,我和虫子是平等的。

我看人,像看虫子。大学时,我请同学吃火锅,一边吃,一边放音乐,音乐慢了,他们的筷子也慢,音乐快了,筷子也快,我就很乐。但我不喜欢人,很难参与人,人一多,我就不是我自己。我像一只海豚,放出一个信号,又弹回来,没有回应——我和世界的交流是单向的。
小学五年级,我和一个同学去邮局,他很自信,跟我讲:“你去柜台问一下,××邮票出来没?如果没有,什么时候出?”我却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那时是很大的钱,我递给他:“这十块钱给你,你不要叫我去问。”他看着我,眼神很奇怪,意思是,你问就好了,干吗给我钱?其实,掏钱出来,对我是一个很大的伤害,那等于说,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完全无用的人。

你想,一个小孩,太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切事情告诉你,你是一个很蠢很蠢的小孩,我很自卑。直到去年,我53岁,我终于知道我是亚斯伯格症患者。那一刻起,我原谅了自己。
亚斯伯格症是遗传的,我爸爸可能也有。
知道亚斯伯格症后,我和爸爸的关系清晰起来。他从没像一个父亲一样向我传授人际间的规则,也不会跟小孩坐下来,递给你一杯酒。他永远安安静静。周日、放假,他没有应酬,待在我家的院子里,修所有的东西。拖鞋坏了他修,伞坏了他修,我妈妈一直骂,我们家什么新东西都不能买,因为所有坏的都被修好了。

他从没对我说过“你这个笨猪”,也没有逼迫我做任何事情。他离开之后我想,他是透过亚斯伯格症爱我的。
小时候我说话结巴,别人讲一句话30秒,我讲三分钟。老实说,不管亚斯伯格症多不好,至少它取代了蠢。如果有时光机器让我回到小时候,我只想抱一抱小时候的我,我只想抱一抱他。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大人,我可能就不会画画了。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发觉我没有用漫画捍卫什么。其实我觉得我唯一在捍卫的是我的小时候。我小时候的状态,是真实。
(文字所有权归朱德庸所有,图片源于网络,由随安堂整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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