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香蕉和牛奶的台南三结义｜番薯形的台湾 Vol.02
2016/7/16 深夜谈吃
“我去，原来暑假了啊…”，我在刷朋友圈的时候，看着满屏幕世界各地旅行照片，没忍住吼出声来。
离开学校几年，对我而言已没有暑假一说，翻着手机看了那么多人的旅行目的地，有一个最让我遗憾的地方：台湾。毕业前跟朋友说，毕业旅行去这里吧，几年过去，我们谁都没想再提这件事情，台湾对于我，变成一个越发清晰却又越发遥远的梦乡。
台湾，对很多人来说是个符号，至于她表达的是偶像剧的美好肉体、香气扑鼻的小吃还是一个文艺民主的寄托，都不得而知。
遇到南都小姐的时候，我几乎动用了我仅有的威严让她答应写这个台湾的专栏。第一期之后跳票好久，都怪我审稿拖延症严重，第二期请继续。
——主编Sake
-正文-
虽说一直住在台中，但如果被问起“最喜欢台湾哪里？”“台南。”这两个字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冲出嘴巴了。
稍微对台湾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知道，台北是台湾的政经中心，而台南是农业重镇/乡下地方。但时间的有趣就是可以让很多沧桑巨变看着毫不费力：
一百多年前的台北还是一块化外之地，遍地硫磺温泉好似“人间炼狱”；而台南从十七世纪的荷兰时代开始就是台湾首府，掌控了台湾命脉两百余年。时间给予这座城市更多的历史风貌和文化基因，它们闪烁在每一块历经岁月的石砖中、每一条幽深蜿蜒的巷弄里，最后沉淀于温暖琐碎的日常。
所以我最爱的台南，是穿得最辣的槟榔西施，是围墙最矮的孔庙，是毗邻菜市场的酒吧街，是被翻新后潮到爆的老屋，是馅料不输佛跳墙的超豪华肉粽……
或许真的是物以类聚，朋友里有一大半都跟我一样，一不留神就要溜去台南耍废几天，而Lion就是这群“台南帮”的重要成员。
在一个万里薄云的好天气，我们又一次出现在了民族路街头(注：民族路是台南小吃最多的地方之一)。
这次台南之行的原因我在第一篇文章里提到过，想要前情提要或者想知道Lion究竟是谁可以点这里。总之我们快乐地骑着从台中托运来的小破机车在路上“突突突”地前进，打算照例去吃“三段式早餐”。
三段式早餐是我们在台南必须进行的虔诚仪式——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先找一家清烫牛肉汤开胃暖场，要是肉燥饭香味不俗也可能来上一碗；接着转战菜市场，在生意最好的那家碗粿/春卷/炒米粉不急不躁地排个队；太阳开始灼人的时候，也到了Brunch time，躲进一间老屋改建的咖啡厅享受饮料和闲谈再好不过。
像这样至少三顿，吃一个上午的早餐仪式才是融入台南的最快方式。
离开菜市场时已经六七分饱，Lion说要带我去一家卖很特别蛋饼的早午餐店，在向五妃庙行进的路上。
此时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家早餐店连喝三杯饮料，更没有料到会活捉莲这样一只画风清奇的老板娘。
在台南大学后门的五妃街上，我们来回倒了三次车才找到这间门面低调到和隔壁住家融为一体、招牌小到不想被人发现的“寻早早餐”。
店里自带清新自然的台南怀旧风。一推开门，一个素面朝天、扎着凌乱马尾的年轻女孩就从料理台后面抬起头来对我们展开灿烂笑容：“早安~吃点什么？”
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是工读生。叫了店里的招牌——拔丝尼尼蛋饼之后，Lion一如既往地展开神能侃模式，二十分钟内交待完自己的人生，顺带打听到人家的：这个女孩叫莲，其实是老板娘。看起来还像大学生的她多年前就已经从台北名校毕业。在台北工作几年后辞职，和男朋友一起定居台南，开了这家情侣店(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他们已经订婚啦~应该改叫夫妻店)。
Lion和莲越聊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势，激动之余跟她要了个盘子把我买的蛋糕切下一块硬要请人家吃(所以为什么是切我的蛋糕？你给我解释)。莲马上表示自己不能白吃，死活要请我们喝店里最贵的饮料——芝麻香蕉牛奶。
说起来香蕉是很适合做饮料的食材，无论是香蕉牛奶还是美式香蕉巧克力奶昔，都是经典的绵密幼滑、治愈人心。但把口感像沙子一样的黑芝麻强行加入香蕉和牛奶的完美搭配中，怎么看都像个恶作剧。不过莲再三强调这是店里的招牌，而且只有她调的才好喝。
喝过第一口后，我就深深地为自己的偏见感到惭愧。Barb Stuckey在《味觉猎人》中告诉我们味觉经验远比我们以为的复杂，所谓的风味其实是由味觉、嗅觉和质地三种口腔感受综合而成的。喝完这杯芝麻香蕉牛奶后我完全理解了她的理论。
食物给我们的第一印象来自挥发性物质的前味。不用加糖的成熟香蕉一旦被绞碎，酝酿良久的香味分子马上向空气中释放。鼻前嗅觉(注：orthonasal olfaction，食物在口外，用鼻子嗅到的气味)被充分调动起来后，口腔的味觉系统也开始好奇食物的味道。
喝下一口，淡淡的清甜充盈口中。香蕉的果肉纤维增加了牛奶的密度，令它在舌头上停留很久，慢慢地向整个舌面蔓延。均匀分布其中的芝麻此时也停留在口腔中，鼻后嗅觉(注：retronasal olfaction，食物在口腔内释放香味，人呼吸时由口部至鼻子的气味流动)开始启动。芝麻的香味因为温度上升被激发出来，霸道地弥漫在整个口腔和鼻腔中，而特殊的质地进一步地增加了它的存在感。只有当它彻底消失于喉咙，一直充当基底的牛奶才用一道淡淡的奶香余味证明它的存在。
这杯看似简单的饮料给人无比丰富的味觉体验，让我只想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芝麻、香蕉和牛奶像是结拜成了生死兄弟，在饮料中完美配合又不分彼此，让人希望它们生生世世都可以在一起。
互不抢戏的比例、免费招待的豪爽以及不掺一滴水的耿直。我想芝麻香蕉牛奶好喝的原因不只在于简单的三样食材，还有莲身上的简单却洒脱的英雄气。这样的她可以利落地抛下台北的一切来到台南，可以把每一位进门的客人当做朋友地聊天，可以真正享受当早餐店老板娘的快乐。
我爱台南的真正原因或许就在这里。它可以吸引一大批真正懂它的人来到这里，甚至定居下来。于是古老的传统不会断裂，新的故事也在悄然发生。
专栏作者
番薯形的台湾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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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01 我在台湾的这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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