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作文何时才能脱下套路的外衣
2016/6/9 ONE文艺生活

     等等&狄青 作品

     如果有一天,我们的高考作文题不再引导考生扮演成时评家、宣传家抑或道德家,而是教会他们如何真实面对自己以及周围的生活,如何真诚地书写自己的所思所感,那么到时候,我相信,即便最普通不过的作文题,也能让每个学生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体尝到真诚表达的快乐。

    

     高考作文不该是捉迷藏

     by 顾文豪

    

    


     小时候,跟着父亲去他单位,因为年纪尚幼,脚力不够,总是没走几步就喊累了,吵吵嚷嚷要骑到父亲头上去。父亲多数时候总会二话不说把我架到脖子上,这时的我当然无比兴奋,高高在上,东张西望。

     有时,大概父亲累了,或者不许我如此撒娇,就一路“哄骗”我走下去——“哄骗”的伎俩往往是指着不远处的各种大楼、店家的广告招牌让我认字,还常常挑那些旧式招贴上的繁体字(那时的上海还有不少大楼如此),又或是一路给我讲各种传说故事,从白蛇斗法海到济公巧运木,从西游记到封神榜,印象最深的是隋唐故事,几乎都是牵着父亲的手,走在上海的各条马路上听完的。

     就这样,在一个字又一个字的辨认中,在一个又一个的奇谈故事里,不知不觉,我就走完了原本以为怎么也走不完的路。

     这当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童年经历,但直到很晚,我才意识到父亲当初在马路上给我指认的每一个字,讲的每一个故事,其实对我而言都是那么重要——它们给了我关于文字的最初印象,给了我一个通向自由阅读的入口,给了我一张幻想未来与找回记忆的时光通行证。

     而这种发现竟然是在我阅读中学生作文时意识到的。

     我有过几次近距离接触中学生作文的机会。其中一回是在上大学期间,曾有幸受邀担任某届上海市中学生作文大赛复赛阶段的学生评委。

     中学生作文大赛,顾名思义,参加者自然是各学校的作文尖子。但坦白说,那次阅卷经历并不是一次愉快的体验。在数百份试卷中,真正能让人印象深刻的文章并不多。绝大多数文字似乎都带有学生阶段难免的无病呻吟与故作深沉,就像一个胡子还没长齐的小子却带着一副老生髯口在那里咿呀作语,更惊人的是,虽然每一篇作文都出自不同学生的笔下,但却又惊人的整齐,从思想到表达,就连文中的事例也每多相仿:常年卧病在床却又生命力特别顽强的总是外婆,妈妈疲累衰老起来的标志总是眼角那一道鱼尾纹,爸爸回家后我总是递上一双拖鞋(这双爱心拖鞋基本从小学二年级学习写作开始就出现了),陶渊明是负责安贫乐道的,苏东坡是负责旷达乐观的,司马迁是负责坚韧不拔的,外面的世界总是物欲横流的,自己的内心总是渴望宁静淡泊的,格式是五到七段的,语言是余秋雨式的,开篇是引述材料的,结尾是必须点题的,中间据说是老师可看可不看的……

     我没有丝毫责怪那些同学的意思。事实上,这些套话我学生时代也没少写(可能现在也难免其弊)。我也是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这些套话对个人表达与心智成长的危害——反映在作文里面的都是别人的思想,别人的语言,以及规定的阅读,规定的表达。

     同时,它悄悄地培养出一种不真诚的惯性,我们学会了如何窥伺和讨好那些有权力评判我们的人,学会了如何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掩藏起来,也学会了如何轻而易举地否定我们亲眼所见的世界。久而久之,我们心安理得地成为了“模仿者”,模仿古人说话,模仿别人说话,我们否认了能从门窗外看到的风景以及人们,我们似乎只是别人声音的传声筒,分辨不清究竟哪些是自己认可的声音,哪些又是为了讨好敷衍别人所作出的表态。但据说在考试作文里,真诚不一定是重要的,个人的声音也不一定是重要的,安全过关才是第一目标。

     如果说平时的考试作文是一次次模仿游戏,那么每一年的高考作文题就像是命题人与考生之间一年一度的捉迷藏嘉年华。

     我常常觉得,一个好的高考作文题,就其评判尺度而言,理应是明晰且统一的;但就其内容与导向而言,却又是尽量宽松开放的。作文不是数学题,何尝有什么标准答案,它更像是一个开放的空间,让不同才分的考生都能有所言,有所得,究竟高下若何,那就交给考生自己平日的积累与才情吧。太过明确的试题倾向,例如今年北京卷“老腔”,看似主题明确,其实未尝不是一种限制,它迫使部分同学需要限制或违碍自己的才性,然后写出迎合主题的文章。

     但迎合并非最大的问题。如果说平日的作文训练,使得同学习惯了将作文与生活割裂开来,那么高考作文题却使得日常教学与最终考试脱离开来。日常学习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思想训练,却指望考生写作文时成为柏拉图、黑格尔,探讨玄虚高蹈的大哉问;被课业逼得疲于应付的考生,还要在考试时准备面对VR材料的突然袭击(2016浙江卷),甚至在莫名的青年创业故事中总结出所谓的成败得失(2016全国卷III)。是的,这些作文题趋新精警,学生自然无法事先应对,但难道一个让考生措手不及、无从发言的作文题就是好的作文题?难道一个完全脱离学生现实生活,看似深刻实则有点模糊的作文题就是好的作文题?

     实话说,我并不愿对主事者太过苛责,我相信他们也有太多的难言苦衷,但我总觉得这份苦衷里有一处根本的误会,即命题人与考生之间不必玩弄捉迷藏的游戏,真正应该防止的不是学生的套题与猜题,而是一个看似精妙实质却让同学敛手无言的作文题的出现。事实上,恰恰因为这种命题与日常教学的巨大脱节,才激发了更其强烈的猜题游戏,因为我们不知道风要往哪个方向吹。

     我曾听闻中学里流传两句话,一句是“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再一句是“前世杀过人,今生教语文”,道尽了学生与老师的苦。但我分明记得自己每学期拿到崭新的语文课本时的欢喜,记得写作文时表达自己的酣畅与愉快,记得自己终于将课余阅读的内容自然运用到作文中去的成就感——这些学生时代写作文的快乐曾如此激动过我,鼓励过我,我相信那是因为我完全投身其中的缘故。

     我不知道一道好的作文题长啥模样,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一道故弄玄虚、似是而非的作文题,一道趋新鹜奇、脱离高中生生活的作文题,更不是一道限制学生发出同一种声音的作文题——本质上,那早已脱离了作文的本意,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思想汇报。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小时候跟在父亲脚跟后头一路猜字认字的事情。我说了,这给予我最初的文字印象,而且因为父亲的身影,文字世界有了亲情的体温,获得一种私密的情感经验。但我想说的不是我跟文字世界的关系,而是正是透过写作,我才得以最终发现并且确认这一事实。

     也就是说,我相信写作不仅是考试的项目,它更是知识的发现,情感的发现。因此,如果有一天,我们的高考作文题不再引导考生扮演成时评家、宣传家抑或道德家,而是教会他们如何真实面对自己以及周围的生活,如何真诚地书写自己的所思所感,那么到时候,我相信,即便最普通不过的作文题,也能让每个学生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体尝到真诚表达的快乐。

     作者介绍:

     顾文豪,专栏作家,文化评论人。

     微博:@读书敏求顾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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