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曼妙的风景,莫过于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2016/6/14 醉美上海

    

    

     赏一朵花,读一本书,你若觉得快活,主要因为心上没有挂碍,可以专注当下。可假使你步履匆匆,那么月色再醉人,花开再盛,也留不住一颗躁动的心。117年前的6月14日,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出生。他邂逅一朵花,唤我们擦拭蒙尘的心。距离全年结束还有200天,忙碌的你也请记得时不时慢下来,亲近一下生活之美。

     《花未眠》

     作者/川端康成

     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

     我常常不可思议地思考一些微不足道的问题。昨日一来到热海的旅馆,旅馆的人拿来了与壁龛里的花不同的海棠花。我太劳顿,早早就入睡了。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

    

     △日本版画艺术家吉田博作品。

     发现花未眠,我大吃一惊。有葫芦花和夜来香,也有牵牛花和合欢花,这些花差不多都是昼夜绽放的。花在夜间是不眠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我仿佛才明白过来。凌晨四点凝视海棠花,更觉得它美极了。它盛放,含有一种哀伤的美。

     一朵花很美,因而我不由自语:要活下去!

     花未眠这众所周知的事,忽然成了新发现花的机缘。自然的美是无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却是有限的。正因为人感受美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说人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自然的美是无限的。至少人的一生中感受到的美是有限的,是很有限的,这是我的实际感受,也是我的感叹。

    

     △日本版画巨匠川濑巴水作品。

     人感受美的能力,既不是与时代同步前进,也不是伴随年龄而增长。凌晨四点的海棠花,应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就会不由地自语道:要活下去!

     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

     画家雷诺阿说:只要有点进步,那就是进一步接近死亡,这是多么凄惨啊。他又说:我相信我还在进步。这是他临终的话。米开朗基罗临终的话也是:事物好不容易如愿表现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死亡。米开朗基罗享年八十九岁。我喜欢他的用石膏套制的脸型。

    

     △日本版画艺术家吉田博作品。

     毋宁说,感受美的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是比较容易的。光凭头脑想像是困难的。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这是需要反复陶冶的。

     我们仔细观赏画中花,却不怎么留心真的花。

     凝视着壁龛里摆着的一朵插花,我心里想道:与这同样的花自然开放的时候,我会这样仔细凝视它吗?只搞了一朵花插入花瓶,摆在壁龛里,我才凝神注视它。不仅限于花。就说文学吧,今天的小说家如同今天的歌人一样,一般都不怎么认真观察自然。大概认真观察的机会很少吧。

    

     △日本艺术家雷森村木刻版画作品。

     壁龛里插上一朵花,要再挂上一幅花的画。这画的美,不亚于真花的当然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画作拙劣,那么真花就更加显得美。就算画中花很美,可真花的美仍然是很显眼的。然而,我们仔细观赏画中花,却不怎么留心欣赏真的花。

     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

     李迪、钱舜举也好,宗达、光琳、御舟以及古径也好,许多时候我们是从他们描绘的花画中领略到真花的美。不仅限于花。最近我在书桌上摆上两件小青铜像,一件是罗丹创作的《女人的手》,一件是玛伊约尔创作的《勒达像》。光这两件作品也能看出罗丹和玛伊约尔的风格是迥然不同的。从罗丹的作品中可以体味到各种的手势,从玛伊约尔的作品中则可以领略到女人的肌肤。他们观察之仔细,不禁让人惊讶。

     我家的狗产崽,小狗东倒西歪地迈步的时候,看见一只小狗的小形象,我吓了一跳。因为它的形象和某种东西一模一样。我发觉原来它和宗达所画的小狗很相似。那是宗达水墨画中的一只在春草上的小狗的形象。我家喂养的是杂种狗,算不上什么好狗,但我深深理解宗达高尚的写实精神。

    

     △日本艺术家春崎干太风光水彩画作品。

     去年岁暮,我在京都观察晚霞,就觉得它同长次郎使用的红色一模一样。我以前曾看见过长次郎制造的称之为夕暮的名茶碗。这只茶碗的黄色带红釉子,的确是日本黄昏的天色,它渗透到我的心中。我是在京都仰望真正的天空才想起茶碗来的。

     观赏这只茶碗的时候,我不由地浮现出坂本繁二郎的画来。那是一幅小画。画的是在荒原寂寞村庄的黄昏天空上,泛起破碎而蓬乱的十字型云彩。这的确是日本黄昏的天色,它渗人我的心。坂本繁二郎画的霞彩,同长次郎制造的茶碗的颜色,都是日本色彩。在日暮时分的京都,我也想起了这幅画。于是,繁二郎的画、长次郎的茶碗和真正黄昏的天空,三者在我心中相互呼应,显得更美了。

     你,错过了多少?

     那时候,我去本能寺拜谒浦卜玉堂的墓,归途正是黄昏。翌日,我去岚山观赏赖山阳刻的玉堂碑。由于是冬天,没有人到岚山来参观。可我却第一次发现了岚山的美。以前我也曾来过几次,作为一般的名胜,我没有很好地欣赏它的美。岚山总是美的。自然总是美的。不过,有时候,这种美只是某些人看到罢了。

    

     △日本水彩画家渡部政人城市写生作品。

     我之所以发现花未眠,大概也是我独自住在旅馆里,凌晨四时就醒来的缘故吧。

    

     〔哀与美〕

     天地剩我孤零零一人了!

     川端康成有个有名的习惯:常常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看人。他的眼睛本来就出奇地大,再加上目光锐利,沉默寡言,不少人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还曾吓哭过前来采访的女记者。这个习惯来自他异常凄苦的童年。

    

     1899年6月14日,川端康成生于大阪。父亲是位开私人诊所的医生,在川端出生的翌年就因肺结核去世了。第二年,母亲也追随父亲而去,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川端被祖父母收养,唯一的姐姐则寄养在别人家。祖父母对失去双亲的他格外溺爱,川端长到快上学的年龄,还不会使用筷子,要靠祖母一口一口地喂食。因为担心他会出事,两位老人不许他出门,片刻不离其身。直到上小学前,他几乎不知家门外还存在另一个世界。

     这样的光景也持续不久。待到7岁时,川端亲眼目睹了祖母的病逝。又过了3年,姐姐芳子也不幸夭折,“一袭白衣,便是我对姐姐的全部记忆”。川端从此与祖父相依为命。老人眼盲耳背,两人往往相对无言,他渐渐养成了习惯:长久直勾勾地看着祖父花白的脑袋、皮包骨的手,就像凝视一帧画像。这种凄凉的“孤儿心态”,在年幼的川端心里投下了浓重的阴影。

    

     不久,祖父也撒手人寰。川端悲叹道:“天地将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人了!”14岁的少年在几个亲戚家辗转寄宿,作为自己家唯一的代表,他不得已频繁参加亲戚的葬礼。那种早已渗透到骨子里的忧郁,不用装模作样,一举一动格外肃穆,亲戚间戏称他为“殡仪馆先生”,表妹则说他“衣服上都是坟墓味儿”。

     恋爱,我的命根子。

     拥有这样一个非正常的青少年时期,爱的稀缺,让川端康成对这种情感充满渴盼。尤其是当他长大一些后,“恋爱因而便超过一切,成为我的命根子”。

     1918年,川端康成去伊豆作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途中结识了一队巡回艺人,其中一名拎大鼓的舞女让他怦然心动。舞女对别人说川端“是个好人呢”,他无意听到这句评价时,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我这个二十岁的人,一再严肃地反省到自己由于孤儿根性养成的怪脾气,正因为受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忧郁感,这才走上到伊豆的旅程。因此,听见有人从社会的一般意义上说我是个好人,真是说不出的感谢。”

    

     △吉永小百合版《伊豆的舞女》

    

     △山口百惠版《伊豆的舞女》

     9年后,川端康成在他的成名作《伊豆的舞女》中,纤细动人地再现了这段青春少年间未吐露的朦胧情感,真挚而又美好。“美丽的舞女,就像一颗彗星的尾巴,一直在我的记忆中不停地闪流。”两人此生未再重逢。这部在日本家喻户晓的名篇,在川端生前就先后5次被搬上银幕,由吉永小百合、山口百惠等知名女星相继主演。

     1920年,川端考入东京大学英文系。他常与同学出入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与女招待伊藤千代渐渐熟识,萌生了感情。就在川端康成忙不迭筹备与千代结婚时,他收到了一封“非常来信”:我虽然同你已结下海誓山盟,但我发生了“非常”的情况,绝对不能告诉你。请你就当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吧!我一生不能忘记你和我的那一段生活。现在你同我的关系等于零!

    

     △川端康成与未婚妻伊藤千代的订婚照。

     这场初恋就像夏日的雷电一样迅疾而逝。川端康成遭到了不可理解的背叛,他一生也不太清楚为何千代要离他而去,创痕经久未能愈合,“我的心潮激烈起伏,几年后还留下了余波”。因为郁郁寡欢,他参加征兵时提前疗养了一个月,但体重仍未超过40公斤。

     川端康成后来与妻子松林秀子相伴终生,不过当初那种不可遏制的激情没有再现。两人同居6年后才办了结婚手续,川端也曾在文字中自嘲:自己似乎从未以爱恋的心情牵起过一个女子的手。两人没有孩子,领养了一个女儿。

     无言的死,无限的活。

     1924年川端康成毕业后,与横光利一等人树起“新感觉派”的大旗,属于日本文坛第一批以先锋著称的现代派。但川端成就不大,直到他将自己的恋爱体验、心头的爱怨积郁,写成了一系列小说,以《伊豆的舞女》打响了第一炮。这个“新感觉派中的异端分子”,才在日本古典文学的传统中,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风格。1936年,川端康成因反战宣布停笔、不写文艺时评类文章,且在接下来几年中广泛参加反战活动。

     有人说,正是站在少女的花影下,川端康成一手塑造了他的文学世界。1968年,凭借《雪国》、《千鹤》及《古都》,川端康成摘得诺贝尔文学奖,成为日本第一位、亚洲第二位(继泰戈尔之后)获此殊荣的作家。授奖辞称其“忠实地立足于日本的古典文学,维护并继承了纯粹的日本传统的文学模式”,“以卓越的感受性和小说技巧,表现了日本人心灵的精髓”。

    

     殊荣背后,隐藏着难以言说的内容。1970年,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切腹自杀,川端康成很受刺激,对学生表示:“被砍下脑袋的应该是我”。1972年4月16日下午,他对家人说:“我散步去。”接着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含煤气管自杀,未留下只字遗书。早在1962年,他就说过:“自杀而无遗书,是最好不过的了。无言的死,就是无限的活。”/整编自《国家人文历史》、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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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谈你心中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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