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兴宋传》第28章(上) 借问对面来是谁
上一章 大宋政和五年(1115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黄昏，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雪，没有阳光，可是寒气还是笼罩着汴京城[33]。可是街上毕竟冷清，居民们早躲入自家火炉前围坐取暖。御街上的桃树李树早落尽了枯叶，只剩下在那厢支支独立的树干，外街巷的彩楼灯笼无奈地在空气中打着晃，显得有些寂寞。东水门外七里的虹桥，依旧是那么美丽的一弯，飞架在汴河两岸，只是停泊的船只都一色是运送粮食和运送花石纲的的漕船，觉得有些单调。唯一例外的是城里的矾楼里已经灯火通明，朱雀门外的三瓦两舍里依旧美女如云，无数的衣冠楚楚的显贵富豪依旧是日夜笙歌，醉生梦死，但这喧嚣繁闹只是属于这里的，与别处无关。天上的云阴沉沉如同铅块一样把天空压得很低，整个汴京城似乎少了往常的生机，显得灰蒙蒙的，让人感到压抑。京都禅寺的暮鼓声按着沉闷的节奏响起，听上去那么沉重，那么空洞。
忽地一阵蹄声和车轮声突兀地打破了这无边的枯寂，一个长长的车队从虹桥桥顶慢慢出现，每车都有五头牛拉着，踏着桥上的巨木发出浑厚的笃笃声，伴随着身上的铜铃发出交响。拉车的牛虽然明显经历了远途跋涉，但是充足的草料和精心的饲养使他们仍保持着充沛的体力，口鼻里喷出白气来。车子都是一色的两轮大车，都是当时最大的“太平”车子[34]，四边有木围子没有盖，板壁前出两木，长二三尺许。驾车人在中间，一色都是河北山东的大汉，都穿着黑色的棉布短袍，尽管天寒却走的热了微微袒露着胸口，口里吆喝着，说笑着，充满了活力，转眼将为这漫天死气沉沉扯得粉碎。
车队过了虹桥，本来一路下去进了东水门便道就可进城，可是带头一个显然是老江湖的车把势举鞭甩个响，嘴里“喔喔喔”，将车队右拐往南薰门去了。
汴梁城各大门并没有什么看守的军兵[35]，但这不代表这城市不设防，事实上任何想靠近京畿百里的行人车辆船只都早已经经过盘查，这只庞大的车队足有最大的太平车子上百辆，自然躲不过京城探事的耳目，早有人撒脚如飞报给官府。
过不很久，那支车队果然不出所料出现在南薰门口的御路上，令人吃惊的是，早有一只乐队在南薰门等候，见了车队，立刻撑起各色彩旗，打着大晟[36]喜庆调子，大张旗鼓，喧闹地进了城，两边还有几个小厮女妓，嘴里吆喝着，撒些铜钱果子。立刻吸引了无数孩童乞丐闲汉，跟着轰闹。两边住户商家都拥挤来看，一时间南薰门人潮汹涌。
这一切都落在街边一个白衣中年人眼里，他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慢慢走着，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那只张清秀然而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更何况一道长长的剑痕从左额划过眼睛直到面颊，并且在他的眼睛里刻下了悲痛和沧桑。
只有一柄剑还顽强地保留着当年的锋芒，那是一把无鞘的剑。中年人叫做冷血，可叹的是神侯府四大名捕如今只有他硕果仅存。冷血早已经听说有这么一个大车队年底来汴梁，职责所在他派了手下探子进行了调查，结果所有路引手续齐全，毫无破绽，车队属于北京大名府原十六家店铺联号新改名叫“大名实业”。冷血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听说前不久大名出事了连城都破了，这十六家店铺联号居然会没事情，居然还准备来汴梁拓展，这里肯定有鬼。可是他也知道如果明里去查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京东一路上，甚至京里大小官员只怕都收了好处，自然会替他们遮掩，只有自己亲自去查。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了，冷血不禁感到了一丝孤单，三个师兄这么多年刀从剑影里都走过来了，却倒在宦场上被杀人不见血的刀，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大哥无情为了保护自己被处了极刑，冷血握剑的手暴起了青筋。多少年了，他一想到大哥无情的悲惨结局就不禁痛恨自己的懦弱，自己的莽撞，是自己害了无情。不过自己更痛恨皇帝和那些贪官，是他们害了三个师兄还有诸葛先生，如果不是诸葛先生要自己发誓保护皇帝，恐怕第一个杀他的就是自己。
车队锣鼓喧天的从冷血身边走过，多年的训练有素使他迅速恢复了冷静，几声轻微的交头节耳声立刻被他捕捉到，“头领……”，“矾楼……”，“货……”，头领？正常的行商不会有这样的称呼，这加强了冷血的判断。可是另一些东西却有迷惑了他，那些赶车的的确是常年赶路的车把势，从他们饱经风爽的脸可以看出，而那些小厮也的确是本地人，只有京城的下人才会穿着那么奢华，这说明这些人都不是正主，只是临时雇佣的。还有一点奇怪，寻常的太平车子，若是满载货物，若是五头牛拉，无不是奇慢无比，而且发出支嘎之声艰难前进，可那些大车走得异常轻快，但从车辙痕迹看货物却半点不少，这里面又有什么花样呢？
冷血正在疑惑，人群又一阵涌动，南薰门口似乎又出了什么新热闹。冷血扬脸一看，城门楼子下面车队后面跟着十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几个人，或威猛或精干或英俊或凶恶，后排有一匹白马，马上少年身穿黑色金边英雄大氅，头戴武生巾，谈笑风生，意气方遒，和看热闹的百姓打着招呼，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又象是很真诚，又好象是在捉弄人，看上去象是个富家子弟，可是又好象是街道上混的小闲汉，另冷血奇怪的是，自己却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这个是头领吗，怎么好象是个小痞子，还是……冷血盯着看，把那人的样貌深深地刻在记忆里，那人已经走过了冷血，却突然回头看了冷血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冷血感到有一丝剑芒刺过，就好象自己当年一样，他不想冒失把头扭开了，经过这么多年官场磨练他只能收敛了个性。
那人盯着冷血的无鞘剑看了几眼，有意无意的笑了笑，转过头，嘴里嚼着根牙签，走远了。
冷血一转身也离开了御路，看来今年是别想过个安稳年了，我就去你们必去的地方等着你们，善者不来，你们先闹吧，闹得越大越好。冷血刚走，路边也有几个黑影悄悄地离开了。
汴梁城的百姓却没注意到这些，他们已经完全被那气派的车队，那几个奢遮的客官所吸引，人群紧跟着车队走着，议论着。
“这么大的车队究竟去哪里？”
“那么多货物都是什么？”
“是要来京城卖吗？”
“那三个小子真帅!”
“那大汉真鸟!”
[33] 本卷会涉及到汴梁大量的地名，请参考作品相关《超详细! 北宋东京地图》[34]见《东京梦华录》
[35]《清明上河图》全图中几乎不见守城兵士，现在没有解释定论，作者以为图画的是内城，士兵皆在外城故图中没有士兵。
[36] 《续资治通鉴》 己酉，诏颁《大晟乐》于天下，旧乐遂禁。
大晟乐是政合三年后宋规定使用的乐谱，主要为了粉饰太平，的确集宋词曲之大成，是一个古代文化盛举。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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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拇医药网 杜义华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