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兴宋传》第28章(下) 子秀青衫正少年

上一章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矾楼。

    这是当时诗人刘子晖在南逃后怀念故国衣冠写的《汴京纪事》其中的一首。越是美好的东西,一旦失去,越是让人痛苦。

    汴梁城里的人们现在自然想不到这些,他们只需要享受生活就好了,眼前的突然而来的热闹,打破了他们舒适而稍嫌无聊的生活,当那声势浩大的车队来到东华门外小御巷的矾楼门口终于停下来时,看热闹的居民们也把街道塞了个满满登登。

    这么气派的车队本就该到最奢华的酒店,这完全符合了居民们的预料,若是他们去了什么不入流的脚店打尖,那可就让人看不起了,人的势利,古今皆同。

    驾车的车把势们咋呼着把车停住,后面几个正主慢慢地勒住马,早有几个大汉,熟练地牵住马,放下马扎,有的将红色的波斯地毯铺在地上,一直铺到矾楼入口。

    几个百姓交头接耳:“这么讲究?皇帝出巡怎么样,也不过黄土垫道。”

    另一个道:“你知道个甚,那是蔡太师亲戚。”

    “别吵,看,那些客人下马了。”

    只见一个雍容富贵的员外从容下了马,对面矾楼里走出一个长相甚丑的商人,对着那员外唱个喏,道:“柴大官儿,您来了。”

    那员外还个礼道:“原来是杜二官儿。久等了,恕罪恕罪。”

    “柴大官儿客气了,这几位是?”

    那柴大官儿给杜二官儿介绍,声音挺大,围观的百姓都听见了,“这是扈三夫妇、侯四官儿、燕五公子、乐六公子、洪七公子。”

    “连洪七公子都来了,杜二有礼了。”那个黑衣白马的少年,一飘身跳下马来,衣幅飘飘,身手潇洒,引得看热闹的百姓暴声好。

    却说几个人张三李四再都那里互相作揖,动作夸张至极,店里又走出两个,一个焦黄头发大汉,一个黑瘦汉子,那柴大便问那黑瘦汉子:“时八,他怎地也在此?”

    时八一摊手:“他偷偷溜出来,半路上截住我,我说要他回去,又吃他打不过。”

    柴大一沉脸:“回去便收拾你,如今且莫惹事,听见没有,李九?”

    那李九见进了排行,虽然变成了老幺,但知道可以留下了,连连应承,呵呵大笑。一行人进矾楼去了。

    众位看官想必已经猜到这伙客人都是梁山好汉,这里再确认一遍,柴大就是柴进,杜兴化名杜二,扈三娘连王英为扈三夫妇,再是侯健、燕青、乐和,洪秀是老七,这排名和年岁无关,只是临时用来遮掩身份,最后是时迁和李逵。下文里为了免得众看官糊涂,还是使用原本名字。

    要说洪秀等从梁山出发,照说需二十多日才能到,怎地如此之快呢?原来自汤隆魏定国等得到了精密测量工具后,特意打制了一批制式滚珠轴承[37],装在大车上轻快数倍,再加上王英本是赶车出身,驾车技术山东闻名,有他教导众把势,十来天就赶到了汴梁。滚珠轴承的原理简单,当时搬运重物都要在下面垫上圆木,魏定国早有此设想,但因测量技术不过关,无法制作出来,现在则将它变成了自己第一个发明。

    这边洪秀等作揖打拱作戏给百姓看,可是博士却得闲,四周闲看。矾楼是汴梁七十二家正店头一名,博士看来果然气势非凡,梅花形状排列的东、西、南、北、中五座高楼,都有三层阁子,这在现代看来三层不算什么,可在宋代三层就是第一高楼了,黄鹤楼藤王阁不过三层,三层归三层,层高可比现代建筑高得多,加上旁边都没有高楼,显得气势雄伟,五座楼之间都有飞桥相连,众多的高挑屋角飞檐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博士回想刚才一路上看到汴梁街景,繁华得让人难以想象,有些仿佛三十年代的上海,蔡京搜刮天下,却把首都建设得无比富丽堂皇,宽阔干净的街道铺着平整的石头,虽然是冬天却仍有应时的腊梅绽放,路边店铺鳞次栉比,游人服饰华丽往来如梭,就好象人间仙境一般。这么说并不过分,汴梁并没有高山,只有些土丘,可是路边花园中往往突兀起奇峰怪石的假山,山势各不相同,层峦叠幛,一眼望去竟然隐隐有云雾缭绕,让人以为身在灵山瑶池,偶而假山上有衣着富贵的女子依亭赏景,远远看着还真让人以为是仙女下凡。博士在古籍上听说云雾是用卢甘石产生的,还用油绢囊盛水放在假山的石缝里来加强效果,使水气弥漫造成云气的效果,徽宗果然是个艺术品位极高的人,就这一手把来自现代的博士震住了,这云雾在现代都是用干冰来生成的,可是却没有宋朝的看来自然。

    进得矾楼,也都是极其奢华,在博士看来,比得上钓鱼台国宾馆,甚至比国宾馆更多些雅致,少些俗气,倒不是说国宾馆俗,但矾楼一路廊上皆是名人字画,都是当代名家作品,许多都是博士从未见过的名家作品,宋代文化昌盛,书画家倍出,艺术成就之高,是现代中国书画无法比肩的,因此同样挂书画,矾楼所挂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对博士来说又件件是国宝级文物,简直感觉不是进酒店,而是去国家艺术博物馆了。博士知道一旦后来金兵入侵,这些国宝都毁于战火,真恨不得现在就伸手把这些字画都捧回去,好好保存。

    唯一感到欠缺的是,一路上女伎实在太多,尽管能到矾楼的,大多都是有色有艺的高挡女伎,但是数量之多真是让博士吃惊,这点倒和自己那时代很象,只不过现在看来连这点也不如宋朝,宋的女伎大多卖艺不卖身,完全不等同与妓女,最多算是三陪,可是现代的三陪多是卖弄色相,如果到了宋朝,只能被打入下等,而矾楼里的女伎,大多都能琴善唱,有的还能吟诗作词。这恐怕是因为来往的客人也多是文雅之人吧,所谓狎妓,都是喝酒作词,就好象歌词作家和红歌星一样,酒间说些你才华出众,你歌声动人之类的话,远不象现代KTV陪唱都意不在歌曲之间。

    洪秀一行人穿过当中庭院,径直进了内西楼,这是最大的一座楼,杜兴早在三楼靠西窗边找了副雅致安静的包厢,备下酒席给洪秀等接风。靠西的窗边都挂着碧纱帘子,一是防寒,二是透过帘子,你可以直接望见远处大内里面宫殿,御花园的景致。你自然明白为什么内西楼最高了,站得高才能望得远。据说徽宗对在矾楼能偷窥禁中很是恼火,下令不得偷看。因此内西楼靠窗都上了帘子,在外面绝看不出有人,在里面却可自在的远眺,也算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最后这禁令也就不了了之,矾楼西眺也成了个招揽客人的噱头,连徽宗的定座也是选在内西楼,由此可见,徽宗是个相当宽容的好人,只不过,好人却未必就是好皇帝。

    洪秀一行人坐定,小二便问:“客官点什么茶?要什么点心?”,说着递上两个盘子,里面整齐地列着很多小木牌子,都列着上等名茶,和各类冷菜点心的名字,矾楼是顶级酒楼自然不会随便问客人打尖还是吃面。

    柴进道:“不劳小二哥忙碌,我等自带得好茶,只打汤来即可。”柴进自洪秀发明了泡茶后,再吃不得原来的茶,随身都带着上好茶具,并上等散茶。

    李逵那耐烦这些,嚷道:“叵耐那小二罗嗦什么,好酒好肉只管将来。”

    小二怎见过这等粗鲁之人,吓了一哆嗦,不敢再说什么,好在看柴进等人衣着阔绰,知道是多金的客人,自然不会对钱生气,只管多送菜上去。

    柴进排好茶具等小二送上热水,便自己泡起来,他本是点茶三昧手,现在泡茶也是气势不凡,茶香一飘,引得几个茶博士都伸着头在包厢门口看这新式吃茶法,惟独惧怕李逵,不敢走近。

    这包厢乃是内西楼顶级包厢,景致只比徽宗御留之位略差些,所用器具也讲究,每人都是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全是一等琉璃浅棱碗,谓之“碧碗”,就一套餐具价值近百两银子,自然这顿饭必定是顶级豪宴了。不过你如果只到矾楼吃一碗面,他照样会用最顶级的餐具给你,这就是宋朝“五星级”标准。包厢旁边屏风后还有乐队,只听丝竹几声,奏起乐来,唤做唱中腔,小二将诸色点心上上来了。你比如盘兔旋炙[38]、野鸭肉、滴酥水晶脍、煎角子、赤白腰子鹑兔、鸠鸽、野味、螃蟹、蛤蜊、酥蜜食、枣、砂团子、香糖果子、蜜煎雕花、百味羹、头羹、鹌子羹、三脆羹等等等等,都一小盘一小盘,有的名字都叫不出。在座的几个,除了柴进,燕青,一贯大富大贵脸色如常,其余都没经过如此奢华的,只有杜兴虽从未如此奢侈,但也久惯场面,洪秀出身富贵,虽然从小去了龙虎山,但在张天师处也养成处惊不变。别的几个不免都露出惊讶之色来了。尤其是李逵早按耐不住,满手满嘴都早塞满了东西,只是诸般点心都讲究细细品位,象他这般胡吃海嚼又怎辩得出各中滋味。其时,筷子已经开始流行,除了李逵,其余众人也都举著开动。洪秀等这次进京就是要大张旗鼓,弄的满城风雨,目的就是要让满城老百姓都知道,因此怎么奢遮怎么来,吃饭也自然是要最顶级的。

    一边吃,洪秀便轻声问杜兴:“杜二官儿,那事情办得如何了?”

    洪秀却不知道,他说的话都被人偷听了个明明白白。

    [37]

    1794年,威尔士卡马森的一个叫菲利普·沃恩的铁器制造商用滚珠轴承作为四轮马车的车轴轴承,并为此申请了专利权。但直到有动力装置的车辆出现以后,金属部件因快速车辆出现以后,金属部件因快速行驶而发生大量的高热和磨损时,这项发明才开始得到充分利用。

    [38]菜名选自孟元老 《东京梦华录》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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